武皇帝的陵墓曰“峻陽陵”。

就是說,廢去皇太后尊號,趕去給先帝守陵。

可是,若真成了“峻陽庶人”,其結局,絕不止於“守陵”!

對於有司的“宜廢皇太后為峻陽庶人”,滿朝朱紫,默無一言。

而何天雖急怒攻心,卻不能上書反駁,賈謐一再警告,若他真這樣做了,就是等同將他和皇后的分歧公之於眾——且是嚴重的、不可調和的分歧!

何天只能私下“上書”——給皇后寫信,請賈謐代呈。

同阿舞講的那些大道理,信中一切欠奉,他曉得,這個時候同皇后講“大義”,根本是對牛彈琴。

再如何自白“俺真是對您好”,收信人也不會相信。

不能講“大義”,只好講利益——討價還價。

信中最重要的是這樣幾句話:

“皇太后非得罪於先帝,今黨其所親,為不母於聖世,臣以為,宜依漢廢趙太后為孝成後故事,貶皇太后之號,還稱武皇后,居異宮,以全始終之恩。”

何天的策略是,以“黨其所親”模糊“從逆”“謀反”的指控,彼此相讓一步——

理智告訴何天,照眼前的情勢,楊芷“皇太后”的尊號,一定是保不住的了,那麼,不得已求其次,努力替她保住一個“皇后”的尊號!

尊號和反逆不相容,保住尊號,就是保住性命!

對何天的“討價還價”,皇后沒有任何回應。

對有司的“宜廢皇太后為峻陽庶人”,皇后則及時回應:

“更詳之!”

於是,太極殿東堂,再次舉行朝會。

這次朝會,兩個關鍵的人物都不會出現——一個是皇后,一個是何天。

皇后不必說,還在“靜攝”之中。

何天呢?

賈謐攔著,不許他與會。

也是,何常侍與會,說啥呀?

何天一開口,只能是反對廢皇太后,如是,如前所述,他和皇后的“不一條心”,可就天下皆知啦。

何天以為,主持朝會的,必是衛瓘——

汝南王既尚未入京,衛瓘就是事實上的、唯一的宰相。

不管主持朝會的是不是衛瓘,只要他反對廢皇太后——哪怕只是隱晦的反對,而皇后不管喜歡還是討厭衛瓘,都不能不尊重新鮮出爐的宰相的意見。

目下,宰相——汝南王和衛瓘,是“唯二”可以從正面救皇太后的人。

直接造訪衛瓘,勸其維護皇太后嗎?

衛氏、楊氏深仇大恨,衛瓘對皇太后,不可能有一絲好感。

講大道理?

尊尊親戚、存亡繼絕這些道理,阿舞或許不大懂,衛瓘怎可能不懂?

再者說了,自己的輩分以及在士林中的聞望,較衛瓘天懸地隔,也不可以像對阿舞那樣,對衛瓘長篇大論呀!

還有,從衛瓘讒害鄧艾那段黑歷史看,他也不會是那種“正色立朝”的人。

何天躊躇難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