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想的?蒯欽心說,當然是婦父資望太淺,為捧他上位,不能不“恩出格外”。

傅鹹長嘆,“彼時,識者皆議之曰,‘夫封建諸侯,所以藩屏王室也;后妃,所以供粢盛、弘內教也,後父始封而以臨晉為侯——’”

打住,最後四字實在說不出口——“兆於亂矣!”

二人都沉默下來。

過了片刻,蒯欽淡淡的,“算了,長虞!咱們瞎捉摸,也沒啥意思——畢竟只是一封草疏;或者,過一兩天,楊文長改弦更張了呢?且走著瞧罷!”

傅鹹不說話,過了好一陣子,悶悶的,“但願吧!”

將傅鹹送走之後,蒯欽回到內堂,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已在立候。

蒯祺,蒯欽的幼子。

“阿奴,”蒯欽語氣溫和,“你都聽到了?”

蒯祺躬身回道,“是。”

“你怎麼看啊?”

“兒子不敢妄議。”頓一頓,“有一層,倒要請大人的訓,大人應承傅侯切諫於楊表舅父,‘一而再、再而三’,此……當真?”

傅鹹承繼父親傅玄的爵位,是為清泉侯。

“當然。”蒯欽微笑,“乃公可是說話不做數之人?”

蒯祺亦一笑,隨即正容,“大人為社稷計,為朝廷計,獨不為身計,兒子敬仰無已——”

頓一頓,“可是,楊表舅父之為人……大人深知,那是說翻臉、就翻臉的。”

蒯欽淡淡一笑,“能翻到哪兒去呢?”

嘆口氣,“阿奴,你還年輕,有些事情,還看不到——”

目光轉向戶外,夜色如墨。

“楊文長雖暗,”蒯欽聲音平靜,“猶知人之無罪不可妄殺,我切諫,一而再、再而三,他不過疏我——頂多放我一個外職吧!”

頓一頓,“我得疏,乃可以免——不然,與之俱族矣!”

蒯祺渾身的寒慄一下子起來了!

蒯欽已聲音冰冷,“須知,咱們雖姓蒯,腦門上,可是刻著一個‘楊’字!”

*

計劃趕不上變化。

原來的計劃,張華、衛瓘之後,何天要拜訪的,是文鴦,“障眼法”云云,其實也是障皇后的眼——他拜訪文鴦,其實和楊駿關係不大,他有自己的更重要的目的。

重要歸重要,但不緊急,目下,既然安全初步有保障了,文鴦先放一放,他得趕緊去拜訪另一個人。

劉淵。

拜訪劉淵,同楊駿也沒啥關係,但同劉曜很有關係——沒人曉得劉曜住哪兒,但他這位族父住哪兒,人盡皆知,因此,想找劉曜,先找劉淵。

救命之恩,不盡快正式致謝,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同時,也摸一摸原時空顛覆晉朝、腥膻中原的劉氏父子兄弟三人的底,以定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