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轉頭向右看去。

東排屋南壁同寺垣之間,以一短牆相連,牆上開一小門,此刻虛掩,門外筆直的杵著兩位——

身上著褶服,腰間束皮帶,腳上著圓頭高靿靴,這些,同普通的宮廷衛士無異;所不同者在頭上——不是屋山幘,而是一種形似平冕的冠飾。

“樊噲冠”,此為“殿中人”特有之冠飾也。

心放下來了。

何天走了過去,尚有七八米的距離,一個衛士跨上一步,做一個“打住”的手勢,“此處暫且封禁,請回罷!”

語氣還是客氣的,畢竟,來人身上的五品朝服以及頭上的武冠,昭示著他清貴的身份。

何天掏出手本,朗聲道,“煩請通傳——新除門下員外散騎侍郎臣何天,求見繁昌公主殿下!”

說罷,雙手遞上手本。

兩個衛士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你就是何天?!

事實上,他們倆早就注意到這個人了——站在那裡,一會兒仰天做嘆息狀,一會兒低頭做沉思狀,本來以為,只是哪位蔭封的貴公子過來尋覓詩材,哪裡想得到,居然是這幾天將整個朝堂攪的翻翻滾滾的那個何天?!

兩個衛士互望一眼,前頭那個接過手本,“侍郎且請稍候!”說罷,轉身進了小門。

繁昌公主會見我嗎?

會。

除非,她其實膽小懦弱,所謂“切齒”,不過人後飲淚耳,並不敢修此奪夫破家之深怨。

但在董猛、阿舞言語中,繁昌公主並不像是這種人。

過了一炷香的光景,門內傳來腳步聲——不止一人,其中還有女子。

門開,之前進去的那個衛士引著一個婦人出來了。

婦人衣飾華貴,氣度嫻雅,年紀在三四十之間,深深的看了何天一眼,斂衽,“侍郎請隨我來。”

何天還禮,“有勞!”

門後是一段排屋南壁和寺垣夾出的甬道,盡頭又是一小門,此時經已開啟,邁檻而出,眼前一亮:

草木蔥蘢,鳥語花香,這個“東苑”,就是地道中土風情了。

折而向北,花木掩映之中,又見“異域風情”:

一座精緻的宅子現出身來,正中為門廊,但無門——廊柱後是花樣繁密的隔斷,隔斷後頭的風光,不把眼睛貼上去,是看不清的。

大門在哪裡呢?

門廊兩側各有一房,曰門房可、曰耳房亦可,想來,宅子的大門,就藏在這個“門房”之中?

階下二十幾個衛士,分立階東、階西。

階東的衛士,皆著“樊噲冠”;階西的衛士,皆著屋山幘。

不消說,階東者,是繁昌公主的衛士;階西者,是衛家娘子的衛士。

衛家娘子的衛士,同一般宮廷衛士,是一模一樣的打扮。

好傢伙。

衛宣尚繁昌公主,武帝對親家公的恩典之一是“加千兵、百騎、鼓吹之府”。就是說,彼時,衛瓘合法擁有了一支數量過千、步騎皆備的朝廷經制“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