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涼,殘月將兩個身影拉長。

“我母后性子要強,和父王不睦,成婚三年沒有子嗣,後來父王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女人,就是梅娘,她進宮沒多長時間就生下了大哥……

父王可能覺得對不起母后,想要好好補償,母后終於在梅娘生下二哥的後半年生下我。按理說我是正妃所生,是嫡公主,但我卻未在母后眼中看到欣喜疼愛……或許我的存在,像是提醒著他們那段時日尷尬的關係。

母后終日沉溺武學來打發時間,甚少過問我的事,而父王……在那很長一段時間,並沒有對我多看重……”季初陽斜倚在柱子上,望著殘月緩緩道來。

賀一娘靜靜聽著,小樂的王室之事,坊間多少有些流傳,但她還是第一次聽季初陽親口說起。

“說起來可笑,我長這麼大,僅有的孺慕之情確是來自母后的對頭梅娘。

很小我就察覺到父母之間微妙的關係,我想得到父王的注意,想和兄長、成獻他們一樣,可以在他面前肆意撒嬌,於是我便經常往梅娘跟前湊,不僅刻意地表現自己,甚至還與他們三個爭梅孃的寵……”說到這裡,季初陽自己都覺得可笑。

“梅娘待我如親生,母后與她也慢慢化開了心結。後來我們長大,大哥可能發現了我的心思,慢慢和我疏遠了,二哥呢,或許也發現了吧——他那麼聰明的人,但他依然帶著我,順著我……”

“父王,大哥,二哥,不管怎麼樣,他們在時,我總在遇到事的時候,可以理所當然的地向後躲……”她平靜地訴說,眼淚靜靜地淌下。

賀一娘安靜地聽,她覺得自己是羨慕多一些,酸甜苦辣的親情,至少季初陽已擁有了二十餘年,而她自己,就連想都想象不到親情是什麼滋味。

賀一娘突然道:“真是該死。”

季初陽轉頭迷濛著雙眼詢問。

賀一娘:“這種時候怎麼能不喝酒呢,聽說過宜興的下山虎嗎?遠近聞名,名號雖虎,但卻是適合女兒家喝的,我們應該嚐嚐,你等著,我去縣衙找找。”

不等季初陽搭話起身走了。

兩人待得地方是縣衙後院,沒什麼特別的佈置,只引了一條溪水,建了個廊亭就算裝飾了,倒顯得清雅別緻。

片刻後,季初陽聽到腳步聲,以為賀一娘回來了,也不回頭,懶懶靠在柱子上,丟了一句:“這麼快?想是敗興而歸了吧?”

腳步聲頓了頓,卻傳來一聲輕笑,季初陽驀地回頭。

果然見李應站在那裡,依然一身青衣,和夜色融在一起……

“剛才碰到賀姑娘了匆匆跑過去了,說是找什麼下山虎,莫非公主砍了人又想殺虎?”李應打趣道。

季初陽臉上一陣發熱,想到白日裡的事,像做夢一般。

季初陽示意李應坐:“我做的對嗎?”

“是哪一件?”李應故意問道。

“……所有。”

“公主做事時果斷,完事了卻猶疑?”

“包括……留下渝宋和?”季初陽再追問。

——其實她當時完全是出於打壓渝宋和的態度,說完她就後悔了,尤其是看到李應之後……

李應道:“留下渝宋和等於牽制了義宣城,對日後百利無弊,公主這一步做得最為正確,何錯之有?”

季初陽看他公事公辦的態度,嘆了口氣,又想到李應的身份,喃喃道:“李應……濟王……”

李應不知她何意,靜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