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籠罩著長長的巷子,晨光矇昧中,一輛青布馬車駛出了衛府。

在巷子裡分佈的眼線,當即派人騎馬跟了上去。

一刻鐘過後,有輛軒車晃悠著出了衛府大門,消失在了迷霧深深的巷子盡頭,在街巷轉角,有輛馬車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第三輛馬車出了衛府,與前車反向地去往了御臨街,眼線派人緊緊地跟了上去,這一去才知道,他們被狠狠地擺了一道。

第一輛馬車去到了一個豆腐作坊,而後分派出三輛馬車去往了三個城門,後面兩輛馬車如出一轍地去往了布坊、油坊,一下子有九輛馬車駛向了四大城門口,那些眼線全給急瘋了。

有了上次魏廷沛闖入衛府,被廷杖致死的教訓在,又加上楚蘭枝誥命夫人的身份擺在那裡,至少在京師城裡,他們不敢上去掀開車簾,公然冒犯到她。

他們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嚴守城門口,徹查布坊、油坊、豆腐坊出行的馬車,堵死一切出口,不讓楚蘭枝有出城的可能。

就在他們查遍了三大作坊的馬車無一所獲時,被告知三大作坊和鄰近的醬坊、磨坊和紙坊是相通的,就在徹查三大作坊的馬車時,這些鄰近作坊的車子草草地核查後出了城門,有三輛車子已然疾駛在通往臨安的小道上。

眼線們兵分三路,當即騎馬追擊而上。

而此刻的衛府,門口的侍衛寥寥無幾,及至夜幕降臨,有糧草官拿著楚蘭枝親筆手寫的書信,上門找到了張世通。

“這位管事,衛夫人給遠在前線作戰的戍衛營捐贈了七車糧草,我奉長官之命,前來託運糧草。”

張世通細細地看過那封信件後,抬頭說道:“確有此事,夫人事先就吩咐過我將糧草整車裝好,大人屋裡請。”

倆人先後腳進了衛府,不足三刻鐘後,七輛滿載著糧草的板車便駛出了大門口,向著城門口緩緩走去。

東城門的守衛在查驗過公函後,照例拿著刀劍往稻草車中刺去,只是在刺向麻布袋裡的糧食時,糧草官伸手攔住了他,“這次裝糧的麻布袋反覆使用了七次,你這一劍刺下去,我這一車糧都得崩散在地上,行個方便,翻翻就好。”

守衛沒怎麼為難他們,隨手翻了車上的幾袋糧食後,就將他們放出了城門。

一行人趕夜路,舉著火把來到了荒郊,為首的糧草官命屬下卸去平車上的糧食,翻出了底部的紅木箱,開啟木蓋,將楚蘭枝從箱子里拉了出來。

年年和錢清玄從後面的平車上跳下來,急急地朝楚蘭枝奔了過來。

“娘,你有沒有憋壞身子?”

“師孃,你要是有哪裡不舒服,定要說與我聽。”

楚蘭枝在他倆一左一右地扶持下,緩步走下了馬車,就見糧草官跪拜在她的面前,朗聲道:“屬下王勉,乃戶部倉廩的糧草官,此次奉譽王之令前來護送衛夫人前往北境,誓死護衛夫人和公子周全。”

“王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馬車上說話。”

王勉領著楚蘭枝三人上了馬車,他親自駕著馬車向前駛去。

車廂裡,錢清玄拿出包裡的乾糧,就著水囊裡的清湯,啃著肉包子吃。

“師孃,我們要不要騎馬上路?這糧草營行軍速度太慢,就怕太子的手下回過神來,發現這是聲東擊西,再追上來就麻煩了。”

年年嘴裡鼓鼓地嚼著肉包子,目光緊緊地看了過來。

“不可騎馬,”楚蘭枝跟隨著車廂左右搖晃,“我給那些眼線埋下了千頭萬緒的線索,他們理不清剪還亂,一時間不會懷疑到糧草營上。”

“何況各州府郡縣的驛站裡,到處都有太子的眼線,倘若我們騎馬一路北上,還沒等到邊境諸城,怕是半路上就被太子的手下給拿住了。”

年年和錢清玄點頭如搗蒜,對此頗為認同。

“娘,每次城門核查,我們還要不要鑽木箱裡?”

楚蘭枝看著他道:“小心駛得萬年船,鑽。”

北境的戍衛營在死守城門四個月後,連著三日,向著城外的突厥發起了反攻。

先是方顯在函陽關親率騎兵連,正面迎戰突厥的王牌之師,捷報頻頻傳來,大有將突厥軍隊趕到百里荒漠的架勢。

“報,方都指揮使司殲敵三千餘人,俘虜突厥步兵一千餘人,收繳糧草十石。”

衛殊對此戰績頗為滿意,“傳我令下去,窮寇莫追,命方顯率兵即刻退回城門,突厥氣數未盡,眼下還不是全殲敵人的時候。”

“屬下遵命。”

又過了一刻鐘,衛殊在營帳裡踱步慢走,遲遲地等不到藺甲從虎峽關傳來訊息。

他望著府衙門口的方向,暮靄沉沉的天色裡,落下的紅日很快隱沒在了山巒裡,這一仗若是打到天黑,怕是會徒生變數。

他靜默了片刻,而後大步走出了門口,騎馬向著虎峽關城門疾馳而去。

藺甲站在城門上,親自指揮作戰,兩方勢均力敵,眼看著天色漸晚,若戰事繼續這樣膠著下去,定會讓哥史罕的騎兵趁機溜走,他不甘心就這樣放虎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