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第二天醒來後,一起床就去翻看那一沓宣紙,看看後十副聯子寫上去了沒有。

她瞧著紙上最後一副對聯,行文工整,運筆灑脫,忍不住翹起了嘴角,老童生敢和她比書法,他這回死定了!

錢糰子和宋糰子連夜裁剪好了紅紙,一早跑到學堂裡搬桌椅,在三味書院門口支起了攤子,和對門的老童生明著搶生意。

錢糰子大嗓門一扯,吆喝得整個巷子都熱騰了起來,“各位鄉鄰,各位近親,今個兒三味書院在此擺攤賣對聯,只出三十副聯子,先到的頭兩位,免費送他一副對聯,感興趣的速速下手,先到先得!”

宋糰子平鋪了紅紙,年年磨好了墨汁,歲歲伏身在案桌上,筆尖點紙一揮而就,揮毫灑墨地寫下了一串飄逸的字跡,走過的街坊被這氣勢給震住了,紛紛過來圍觀。

“這閨女的字寫得大氣,比老童生的還要有講究,真是了不得啊。”

“三味書院這麼厲害,這麼小的閨女就能寫出這樣的書法,那長大了還了得。”

錢糰子站在圍觀人群裡吹牛皮,“歲歲是學堂裡最小的童生,經我們幾個師兄指點一二,她的字還算拿得出手。”

歲歲寫完了一副聯子,聽了這話,拿眼神戳著錢糰子的脊樑。

“那你的字豈不是比這閨女的寫得還要好?”

錢糰子笑得一臉謙和,“不敢當,各有千秋,我擅長草書,不適合寫這喜慶的對聯。”

年年把晾乾的對聯掛在了牆上,歲歲的行書放縱流動,她襲得衛殊的用筆,中鋒立骨,側筆取妍,章法布呈上疏朗通透,形斷意連,初見大家的風範,若非親眼所見,誰都不敢相信這樣的書法會出自一個孩童之手。

對比之下,老童生的行文章法就顯得拙劣得多。

錢糰子眼見著圍觀的人群裡發出了嘖嘖稱讚,他趁熱打鐵,吆喝出聲道,“各位下手晚了一步,頭兩副不要銀子的對聯,被周家娘子和吳家娘子搶走了,三味書院只出三十副對聯,前八份八文錢一副,中間十份十文錢一副,後十份十二文錢一副。”

圍觀的人一聽就不樂意了,“憑什麼這對聯賣到最後,價格還往高了漲?”

錢糰子滿面容光地笑得一派謙和,“怕各位街坊出手爭搶,傷了和氣,越往後價高者得勝,這位叔伯,您再不出手就虧銀子了。”

老童生撥開人群擠了進來,他老眼混濁,哂笑地摸了摸斑白的鬍鬚,“我來看看,八文錢一副的對聯能寫出個什麼樣來。”

歲歲誓要把他給比下去,她提了鼠須筆,落下的筆墨有如行雲流水,骨格清秀,點畫遒美,較之前那兩副字,氣勢更為磅礴,以至於當即有人掏出了銅板,爭著拿下這副對聯。

錢糰子見銅板就收,嘴上安撫著沒搶到的人排隊等著下一副字,宋糰子跟在他後頭,一直拿筆記賬。

歲歲把筆擱到老童生面前,退了位子,邀他上來寫對聯,“老叔,我想看看十文錢的對聯寫成何樣,請老叔賜教。”

老童生氣得臉色鐵青,他揹著手,倚老賣老地笑道:“我贏你一個小閨女算什麼能耐,說出去還丟人,就憑你也想砸我飯碗,門都沒有。”

圍觀人群裡響起了一片噓聲,周家娘子過來拿對聯,衝著老童生開口就罵道:“你個老倔驢,死不要臉的,比不過還在這說風涼話,欺負人家閨女,就你那禿頭字,比起歲歲來差遠了!”

老童生在人群的鬨笑聲中罵罵咧咧地走了回去。

歲歲感激地看著周家娘子,“周姨,謝謝你幫我說話。”

周家娘子看著牆上她的那副春聯,寶貝地拿在手裡,猛一番誇道:“你孃親讓我過來給你撐腰,歲歲,你使勁地寫,不把老童生寫到窮兒啷噹的,咱絕不停筆。”

“嗯。”歲歲重重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