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賭怡情,壓注了壓注了,蘇世卿能不能進學堂,就看各位壓他中不中,三文錢下注,上不設限,來啦來啦,有錢的出錢,沒錢的捧個人場,下注嘍!”錢糰子趁著先生和師孃沒到,在外廊上使勁地吆喝。

一群閒著沒事幹的學童圍上了錢糰子,紛紛把銅板掏給他,錢糰子努力維持著秩序,宋糰子拿著記賬簿跟在他後頭,一一記下各位的名字和銀錢數目。

相較之下,孤身站在學堂裡的蘇糰子顯然沉寂得多,他身上穿著黑布衫,亦如初見時的瘦削,臉色青白,頭低低地埋到胸口,低斂著那雙深潭似地眼睛。

旁人看不透他,他也不屑理會別人是如何看他。

錢糰子收了滿滿一荷包的銅錢,吆喝著來到了年年和歲歲身邊,“太子爺,公主殿下,就差你倆沒下注了,投一個。”

歲歲從兜裡掏出了一粒小石子,壓到了賭盤上,“下次惹事,上手前少嘣你腦袋一粒石子。”

錢糰子被她這渾然天成的霸氣給懾住了,默默地來到年年身邊,接過了他遞過來的三文錢。

宋糰子拿筆在後面登記著,“衛年年三文錢,下注中還是不中。”

年年看著學堂中的蘇糰子,“中。”

宋糰子提筆在空空無一人的“中”那橫欄上,遲遲地不敢打勾,“年年,想清楚了?”

錢糰子好言相勸道:“年年,只有你認為他能進學堂。”

“我也下注“中”。”歲歲站隊到哥哥這邊。

錢糰子忍著問她要錢的衝動,終是沒開口。

宋糰子在“中“那一欄打了兩個勾後,捧著記賬簿擠到兄妹倆中間,“莫非有什麼內幕?”

歲歲皺起好看的眉尖,在爹爹和孃親中左右為難,“我孃親力薦蘇乞兒進學堂,爹爹看樣子不想收他,我沒得選,只能站在孃親這邊,你們呢?”

宋糰子和著稀泥,“我和串串做莊家,不下注。”

“不站我孃親這邊,通通都是向著我爹爹的。”歲歲入了坑,要把他倆也拉過來填坑,要挾著。

錢糰子和宋糰子往後退了兩步,一心想要開溜。

歲歲回頭朝他倆哂笑道,“要是孃親知道你倆在關鍵時候沒有站到她那邊,她會作何想?”

這話一擊直中要害。

錢糰子和宋糰子猶豫再三,一致認為失錢事小,表忠心事大,他們要讓師孃知道,無論對錯,不管輸贏,他們都要抱緊師孃的大腿不撒手!

宋糰子在記賬簿上又勾了兩筆,一臉地大義凜然,實則心疼賠錢心疼到滴血。

年年難得沉默地沒和他們鬧在一起。

蘇糰子和他同睡在一個屋簷下,儘管他每天倒床就會鼾聲四起,一覺睡到天亮,但他醒來第一眼,總會看見那個弓成蝦似地脊背歪倒在案桌上,而他手裡攢著的那本書,臨睡了都不曾放下。

他摸過吹熄的油燈,燈芯溫熱,有時還會散出嫋嫋餘煙。

或許這就是孃親執意要幫蘇乞兒進學堂的原因。

但凡見過這般勤勉至極的人,在他最為無助時,誰都不忍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