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夢境一樣,漆黑的虛空中散落著光景的碎片,如溪流般的光道延伸向各個房間。

路明非漫步在這條光道上,一點也不著急,穿著西裝的腿在溪水中一深一淺。

這就是結束了。

所有的分支都被世界樹分解成了昆古尼爾,包括原本屬於他的那條時間線,在它毀滅之前,所有人都被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除了他,因為他依舊特殊。

雖然通往新世界的門並沒向他敞開,但他也不覺得自己是孤魂野鬼,儘管他此刻的確像靈魂一樣遊蕩在虛無的夾縫中。

那美好的仗,他已經打完了,該走的路他也走到了盡頭,在前往應許之地之前,他還需要向過去的好友一一道別。

他推開了這條光路上的某扇門,走進去。

門的另一側,楚子航、愷撒,還有芬格爾,三人在昏昏沉沉中醒來,第一眼就見到了那個久違的身影。

“好久不見。”路明非用輕鬆的語氣說,彷彿他們幾個之間只是短暫地分別了那麼一會。

“確實很久沒見,沒想到你就這麼突然出現了。”愷撒打趣著說,“原本以為這一刻會來的更有儀式感一些......看上去,你似乎馬上就要走了?”

路明非承認:“我接下來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不能和你們在一起了。”

“這是你主動做出的決定嗎?”楚子航發問。

“沒錯,我很少這麼主動過。”路明非有些得意。

當他推開這扇門的一刻,他的心靈歷程,戰術構想,也成功傳遞給了對方,他自認為剛完成了一場有史以來最為精彩的個人秀,現在舞臺謝幕,他依舊熱血沸騰。

“沒有更好的結果了嗎?”芬格爾難能可貴正經一次,沒有說多餘的爛話。

“不是沒有更好的結果,而是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也是我所期盼的結局。”路明非將所有人的肩膀搭在一起,圍成一個圈。

“抱歉,不能陪你一起去打斷車軸了。”楚子航滿懷歉意。

“喂,你當著那個要被打斷車軸人的面提這事,真的好嗎?”愷撒斜眼望著對方。

“這梗連你都知道了?”楚子航驚訝。

“咳咳,如果是以往,我會保持沉默,但都這個時候了,我只好承認,是我透露的。”芬格爾嚴肅。

“好了,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談話,蠻有我們的風格,脫線,二逼,又透著一絲莫名其妙的正經。”路明非笑著後退,“我得去和下一個物件告別了。”

說完,他退出了這間房,身後是幾人在揮手道別。

第二個告別物件,是昂熱。

“你長大了,明非。”昂熱像個疲憊的老人那樣,但心裡閃動著欣慰。

“其實我挺不想長大來著。”路明非無奈地摸摸後腦勺,“我還是更加懷念以前,我跟在師兄和老大後面的時候,彷彿天塌下來都有他們兩個上去頂......當然還有校長您,您也是幫我們頂天立地的人。”

“這樣才對,所謂的成長,不是義無反顧的向前,而是明明深知弱小的好處,但依舊做出最勇敢的決定。”昂熱說。

“抱歉,明非。”

路明非聳肩:“不用道歉啦,校長,誰不知道,你一直都把我當成接班人類培養,說你是我親爹都不為過,至於把我看成屠龍工具什麼的......在您眼裡,您自己也是工具,既然如此,那大家都一樣咯,都是血濃於水的好工具。”

昂熱微微一笑,帶著風一樣瀟灑的釋然。

“那你接下來,要去哪裡呢?”他問。

“永恆之地,那是我的最終歸宿。”路明非說,“那裡原本是陳國勳造出來,留給自己的避難所,一個理想中的烏托邦,只有被贈予鑰匙的人,才有資格前往那裡。”

“聽上去不錯,搞得我都想到那裡置辦房產或墓地了。”昂熱鬍鬚抽動。

“那可真不好意思,名額十分有限,我也是蹭了西子月的名額才能進去的。”路明非展示自己的右手手背,上面刻印著發光的龍文。

他和西子月訣別握手時,他給予了對方最後一次融合,而他則從西子月這裡得到了這把鑰匙。

“那裡是以個人意志為核心形成的世界,並非世界樹的分支,也就是說,當我的壽命走到盡頭時,那裡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歸於虛無。”

“但這並沒什麼可惜的,因為有關我的記憶會被你們所有人銘記,沒準還能上史書,能成為被學生們深惡痛絕的考試內容,他們必須精準回答出某年某月,路明非幹了些什麼,否則就拿不到分。”說到此處,他賤兮兮一笑,隨即是成熟的苦澀,“人生的意義並不取決他葬於何處,而在於他曾有過怎樣的生活。”

昂熱有所瞭然,撐起年邁的身體,來到路明非面前,伸出手,在他的腦袋上撥了撥,像是某種告別儀式。

“卡塞爾傳統,學生們畢業時,我都會這樣,把學生學位帽上的帽穗,從右邊撥到左邊,可惜現在不能給你發學士服......你畢業了,路明非。”

第三個房間裡,等待著他的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