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先生有何看法。”

尉相願道:“強徵伕役之事,可不止雁門郡一處。只不過雁門郡早些年連年征戰,人口銳減,又有一個好大喜功的太守,因此才最先暴露出來。小公子只查劉起,恐怕治標不治本。伕役之事,歸根結底是陛下大肆修建宮殿造成的。”

“先生慎言。”孝瓘語氣有些冰冷。

尉相願不在意的笑了笑,他能看的清,小公子又怎麼會看不清。

“小公子心如明鏡,我也不必多說。但我還是要問一句,辦了劉起之後呢,下一個劉起又該如何?”

孝瓘正色道:“先生研習聖人之道,熟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反之也應當清楚,在其位,當謀其政。我作為代肆州刺史,當前要做的,是肅清肆州地界。”

“在其位,當謀其政?”尉相願細細咀嚼這七個字,半晌,哈哈大笑,“小公子之才能,令人佩服。既如此,身為小公子謀士,我也當為小公子盡力。”

尉相願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吧,吃飯去,明日還要去雁門郡。”

孝瓘眉頭微微舒展,“辛苦先生了,可是先生不能去。”

知他者,尉相願也。劉起是一定要查辦的,今日之事,定瞞不過劉起,既然如此,他就先下手為強。他在明,就需要有人在暗。可是尉相願不行,他這幾日經常外出,很容易被認出來。

他需要另一個信任之人暗中查探此事。

這時,相和敲門進來了。

“公子,王姨娘的家書。”

相和將一封厚厚的書信交給孝瓘,還偷偷打量了一下,見公子並沒有什麼異常,才放下心來。

這麼厚的書信?莫非出了什麼事?

孝瓘趕緊將書信拆開,足有五六張紙。孝瓘一頁一頁看過去,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王氏還在張羅著給孝瓘娶妻,這回更是直接畫了幾個畫像來,問他相中哪一個了。

“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都是大家閨秀啊!”

尉相願站在孝瓘旁邊感嘆,伸長脖子偷看。

“滎陽鄭氏?”聽到滎陽鄭氏,相和十分興奮,“王姨娘說滎陽鄭氏家的嫡長女秀外慧中,和公子是天作之合!”

孝瓘沒有在意二人說什麼,而是在仔細的看家書。信是二哥執筆的,京城一切安好,提到親事,二哥也是一筆帶過,可能是拗不過王氏,只好把畫像一起寄了過來。

孝瓘將信收好,相和來的正好,他有事要安排相和做。

“相和,明日你出去暗中打聽一下關於劉起強徵伕役的事,看能不能找回些有用的東西。”

相和生病一直沒有出去,一時半會不容易被發現,讓他去打探,最合適不過了。

相和見公子面色嚴肅,便知事情的重要性,“公子放心,相和一定能辦好。”

“嗯,此事牽連雁門郡太守,你要小心些。”

“是。”

無論什麼事,只要是公子交代的,他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能完成。

孝瓘點了點頭,累了一天,這會繃緊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頓時覺得有些餓了,於是招呼二人去吃飯。

尉相願走在最後頭,拽了一下相和,小聲問:“娶哪個?”

相和翻了個白眼,“我怎麼知道!”

尉相願撇了撇嘴,過了一會又拽了相和一下:“小心點。”

是夜,孝瓘躺在床上,腦中不斷回想起城外村子裡的殘垣斷壁瘡痍滿目。以前,他在書上讀到民不聊生,讀到赤地千里,可遠遠沒有今日親眼所見讓人震驚和痛心。然而,更讓他痛心的是老者眼中那抹失望,對生活的失望,對朝廷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