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道:“一個小小的行參軍,長廣王何必如此緊張,改日朕再多給你幾個。退朝!”

說罷,高洋便不再理會高湛,起身朝殿外走去。

高湛心裡著急,想要懇求陛下收回成命,卻被一旁的高演按住了。

高演衝他搖了搖頭,陛下明顯是在懲戒方才爭論之事,若再說下去,恐怕就不是流放這麼簡單了。

高湛咬咬牙,不得已忍下了,他定要查出來是誰在詆譭他身邊的人,然後拔掉他的舌頭,砍斷他的雙手!

高洋腳步有些虛浮,晃晃悠悠路過李祖勳的時候,好像沒看清腳下,忽然踩到了李祖勳的手上。

看著陛下懲罰長廣王身邊的人時,李祖勳就知道陛下在殺雞儆猴,心道好險!此刻正慶幸自己躲過一劫,沒想到下一刻就輪到他了。

他慘叫一聲,面部扭曲,手被踩住拿不出來,也不敢拿,於是只能忍著疼痛不停磕頭求饒,“臣知錯了,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

高洋又加重了腳上的力道,狠狠的捻了幾下,“咔嚓”骨頭斷裂的聲音。

李祖勳冷汗直流,咬緊牙關才讓自己沒有疼暈過去,他追悔莫及,都怪自己多嘴,逞口舌之快才遭聖怒,今日恐怕命不久矣。

孝瓘跪在李祖勳不遠處,今日是他第一次上朝。以他的官職地位,如果皇帝沒有點到他,根本沒機會開口,於是就安安靜靜的待在百官之中。

此刻忽然聽到李祖勳慘叫,嚇了一跳,忍不住偷偷朝李祖勳看去,沒想到卻看到了陛下正挑著眉看他!高洋膚色黝黑,其貌不揚,此時盯著孝瓘看,竟有些猙獰。

孝瓘頓覺背後有些發涼,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

高洋看著跪在地上的唇紅齒白的新面孔,第一眼他沒認出來這是誰,過了一會才慢慢想起來這是大哥家那個不受待見的老四。

忽然頭痛欲裂,彷彿要炸開了一樣。高洋抬起腳,扶著額頭,踉踉蹌蹌的走出了大殿。他該喝酒了,只有喝酒才能讓他快活,能解他頭痛之苦。

眾人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暫時落了下來,看著李祖勳血肉模糊,骨頭都已經支出來的手,又感到十分痛快。

當日下了職,孝珩又來到了孝瓘家,他總是有些不放心,如今陛下怠於朝政,朝中局勢波譎雲詭,他要再叮囑弟弟一番。

“二哥。”孝瓘拱手施禮。

孝珩擺擺手:“早說過,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多禮。”

孝瓘道:“兄為長,禮不可廢。”

孝珩無奈的搖搖頭,他這個弟弟,別看平時溫溫和和的,可一旦他認定的事情,別人很難更改。

二人坐下說話,孝珩拿出來一個卷軸遞給孝瓘。是一副大鵬展翅圖,筆法流暢,粗細有度,畫中大鵬雙翼舒展,昂首向上,栩栩如生,彷彿能聽到它一聲長鳴衝上雲霄。

孝珩道:“你的入仕禮。莊子雲‘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希望四弟如大鵬展翅般扶搖直上。”

孝瓘心中歡喜,忙謝過孝珩。

孝珩道:“今日朝堂之上你也看到了,陛下心中都明白。我擔心那日你在騎射場上如此逼他,恐怕會對你不利。”

孝瓘道:“二哥多慮了。”

今日他見識了君威,可陛下懲戒的並無不妥。

孝珩又道:“若是以前的二叔,我的確是多慮了。可近些年,他沉溺酒色,清醒一時,糊塗一時,朝中大臣無不怕他。你還是要小心著點,以後凡是不該看的,不該說的,不該問的,一律裝聾作啞當瞎子,記住,保命要緊。”

孝瓘道:“二哥放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弟定然謹記臣子本分。”

孝珩點了點頭,“還有儘量離陛下遠一點。”

離陛下遠一點?二哥眼中的認真告訴他,他不是在說笑。可是既然選擇了入仕,又怎麼能離陛下遠呢?

“在其位,謀其政。弟自當做好分內之事。”孝瓘聲音溫和而又堅定。

“你,哎呀”孝珩嘆氣,一個通直散騎侍郎謀什麼政,誰不知道因為陛下整日醉在後宮,如今的通直散騎侍郎早已是個閒職,都是一些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討來撐門面的。但是又不能說的太直白傷弟弟的心,於是只道“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管怎樣,你小心著些。”

孝瓘點頭。

孝珩又道:“還有離六叔九叔他們遠一點,這朝堂的水遠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這回孝瓘倒是立馬答應:“好”

結黨營私,是為官最忌諱的。

孝珩點了點頭,兄弟六個,就這個四弟他看著最順眼,小時候就長得白白嫩嫩像個糯米糰子一樣,長大了也還是乾乾淨淨的,那一雙漂亮的眼睛彷彿永遠都不會染上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