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會的情報網很快就定位到了最近活躍於社交場上的亞瑟·華生。

於是,很快便有信徒出動,假意遞出邀請,實則動用了綁架標配的迷藥和麻袋,把陷入昏迷的目標帶到了某處據點的地下。

當A先生走入監牢深處的單人牢房,命隨從點起牆上的壁燈,蠟燭的火光因而照亮了那張低垂的臉龐。

即便被換上粗糙的麻布囚服,雙眼緊閉,潮溼陰冷的地牢中搖曳的昏暗光線讓每個人都彷彿從陰影裡爬出的鬼魅,但這一切外因都無法影響那張面容的美麗。

A先生仔細地打量了許久,終於不得不承認他的長相與出現在神諭裡的那張臉極為相似。

那麼問題來了。

神諭裡提到的“新娘”,為什麼是個男人?

A先生陷入了思考。

半晌,他決定暫且先略過這個疑點,讓視線從敞開的衣領下移,越過肩頸、鎖骨與胸膛,來到手下在彙報裡提及的異常區域。

這個男人沒有可以被稱作是腹部的部分。

如骨刺般蒼白環抱的兩側肋骨以下,呈現透明感的皮膜覆於外層,讓任何人都能清晰地看見那截被挖空血肉和臟器的軀幹,以及一件似乎不該在人體內部出現的詭異物品。

那是一面樣式古舊的翡翠石鏡,表面浸染著深深淺淺的不祥血痕。

常人見到這幅場景,就算不被嚇個半死,也會一時訝異恐慌於那具殘缺不全卻仍有呼吸心跳的異端之軀。

不過A先生並不在意。

他走近那個被鐵鏈栓住四肢和頸部的男人,半蹲下去,伸手撫上那層詭異的透明人皮隔膜,似在認真觀察他腹中的那面翡翠古鏡。

突然,他的手沉入那段空洞的殘軀,五指虛張地抓住了翡翠古鏡的握把,然後猛地向外拖拽!

鮮血隨之噴湧而出,飛濺到A先生穿著的黑袍上,也在他臉頰和下巴附近留下了猩紅的印記。

受到重創的那人理應在劇痛中醒來,讓他陷入昏迷的藥物並不能幫助減輕人體對痛覺的認知。

但那個低垂著頭顱的俊美男人只發出了一聲悶哼,便再無反應,腹部那片像是被野獸啃食過的狼藉失去外側可有可無的阻擋,徹底暴露於空氣中。

腐敗潰爛的味道逐漸瀰漫。

A先生看向手中似乎正在緩慢汲取血液的翡翠古鏡,略微眯起了雙眼。隨後,他無聲高舉起右手,湊近舔舐了幾下指節沾染到的濁血。

令人顫慄的刺痛與麻痺傳入舌尖的同時,A先生當即咬斷了自己的半截舌頭,張口吐到地上,再以鞋底碾碎。

做完這些,他表情不變地轉身,示意牢房外那名始終垂首安靜等待的手下過來。

極光會掌握的非凡途徑不在少數,除了得到主垂憐眷顧的虔誠信徒能夠成為“羊群”的放牧者,其他亦有擔任起牧羊犬職責的成員潛伏於王國首都的各個社會階層,勤勉地向更多的羔羊傳播主的信仰與福音。

這位看上去溫和親切的“心理醫生”便是牧羊犬之一。

他以諮詢師的身份活躍於中產階層,手段隱蔽地引導了數頭迷茫無信的羔羊回到主的懷抱,對於該如何讓人吐露心聲的技巧自有一番獨到見解。

“心理醫生”從外套口袋中取出自制的草藥純露和透過違禁渠道購買的致幻劑,熟練地幫助目標攝入,然後借這些藥物的輔助功效,以及一塊比普通懷錶小巧許多的銅質錶盤,開始嘗試以自身的非凡能力將人心的防壁一點點瓦解蠶食。

儘管進展艱難緩慢,但“心理醫生”最終還是成功抵達對方的心靈領域,與心智體取得了溝通。

他在這個男人的記憶中看到了一場儀式。

那是在晦暗不明的封閉地下,四周滿是看不清具體形貌的古怪雕塑,而儀式中心,一個神秘女子身穿邊角呈現出腐爛破敗感的黑色長袍,用她歌唱般的聲音逼迫這段記憶的主人捧起祭臺上的翡翠古鏡。

在病痛的折磨下,這段記憶的主人別無選擇,只能服從神秘女子的命令,拿起那面詭異的翡翠鏡子,咬破手指,在它平滑的表面塗上鮮血。

隨著儀式的完成,男人得以在鏡中窺見一張沉睡的女性臉龐,那是無法用凡俗言辭來形容的至善與至美,哪怕沒有半點生命氣息,也絲毫不影響她震撼人心的形貌。

也是從此開始,男人得到了饋贈,曾經普通平凡的五官竟逐漸發生變化,向鏡中那張女性臉龐的模樣過渡轉變。但與饋贈同時到來的可怕詛咒令所有看似美好的表象都黯然失色。

“心理醫生”離開那段記憶,下意識畏懼地看了一眼這個男人被挖空的腹髒,這才低頭轉向A先生,如實彙報自己見到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