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視界仍是幽暗無光的,但愛麗絲注意到那些黑色細線沒有進入屋子,眼前的黑暗就僅僅只是常人無法視物的純粹黑暗罷了。

“此刻此地,是隻有借女神力量才能抵達的隱秘,閣下請坐吧,至少現在我們不是敵人,可以用言辭替代武力,交換彼此的意見。”

克雷斯泰·塞西瑪將銀白金屬鑄就的手提箱放上桌面,敞開它的箱蓋,放回手持的骨劍,動作不緊不慢,語調沉穩冷靜。

“你們有個出色的陣法設計大師,竟如此高效地利用一件高品質的活性材料!”

大致看明白了這家教堂地底陣法的設計思路後,愛麗絲忍不住開口稱讚一句,這才在有潤澤瑩瑩白光照耀的石桌前坐下,聲音裡依舊聽不出多少緊張感。

“好了,如此勞心費力地把我帶到這裡,你……或者說你們的女神到底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似在思考般地沉默了一會,克雷斯泰輕點了下頭,保持著站立伸手從風衣內側取出了幾張信封大小的事物,然後將它們逐一擺至少女面前。

“第一件事。”

知道無需骨劍的光輝照明,同樣擁有黑暗視覺的對方也能看清這些黑白照片上映出的景象,克雷斯泰便沒有放慢語速,平靜地敘述了起來。

“位於康納特市西南郊外的葡萄釀酒莊園一帶,閣下在那裡進行了一場戰鬥。這場戰鬥的餘波導致了那片莊園附近林地內的植物,在數週時間內過度生長,並逐漸演化成了這幾張照片裡的模樣。”

他無聲地點了點桌上的數張照片,按照順序看去分別是幾幕完全不同的實景畫面。

第一張照片似乎是從視野開闊的遠處拍下的,左側區域是極為矮小、幾乎可以用袖珍來形容的稀疏林地,照片右半邊畫面裡則是拔地而起的參天巨木,與左側區域那些和灌木叢沒什麼兩樣的樹林形成了鮮明對比。

第二張照片裡,三個不願意露臉的人背對著相機鏡頭的方向,手抵手在一截極其粗壯的樹幹前並列排開,即便是這樣還無法環抱住這棵誇張的樹。

第三張照片,蜿蜒如同蟒蛇似的巨型葡萄藤上長著蜂巢模樣的果實,底下有隻外形似獾、但生著兩個異樣頭顱和節肢動物般多足的動物正在以它為食。

第四張,第五張照片……

“這些全是,所謂的戰鬥餘波影響?”愛麗絲盯著這些似乎不該出現在常人視野裡的奇詭畫面,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詫異。

克雷斯泰不為所動地點點頭,走到少女正對面方向的石凳旁坐下:

“閣下被捕……閣下離開莊園後的翌日,就有植物出現了變異情況。雖然很不可思議,但顯然這一切都與閣下有關——”

“我當時確實使用了少許自然……唔,按照你們理解應該是生命領域的法術,可那都只是讓藤蔓延長、讓樹林里長出荊棘這樣簡單的小法術,不可能會對整片區域造成這種程度的影響。”

雖說她當時的確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所以很快就改變了作戰方式,不再使用這類術法,但也絕不至於讓這片樹林異變成照片裡的模樣啊!

愛麗絲為自己爭辯完,卻聽對面的神眷者沉默了一會,才語氣略顯低沉地開了口。

“所以,按閣下的意思,閣下掌握著一部分生命領域的法術……而非是使用了某件非凡物品。”

……難道該臨時改口成這樣的說法嗎?生命領域有什麼問題?幾位正神裡面不是有掌握相應權柄的神靈麼,那位象徵豐收的大地母神?

愛麗絲當然知道,自己應該在這個世界的本土神明代言者面前如何表現,才能像個真正的魔女那樣瞞騙對方。

但那樣反而不對了。

她或許能瞞過神明的代言者,可對上他身後的女神,她有多少把握能矇騙過去?

這不是她第一次和神靈級別的存在打交道,儘管那屬於在另一個世界積累的經驗,教義傾向於秩序和善良的正神所重視的事物和品質總是如此相似。

所以愛麗絲決定向祂展示真實。

至少是一部分的真實,比如她封存至今的自然法術。

然而為何,這位黑夜女神的神眷者會是這個反應?

在少女不解的困惑視線中,克雷斯泰·塞西瑪皺起劍鋒般的眉,神情冷凝地這樣發問道:

“第一件事……閣下,與‘母親’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