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外婆拿出來黑芝麻和砂糖,再看看冰箱裡雪白的一盒豬油,我才反應過來,這些江米不是要做年糕的,而是要包湯圓的!

外婆習慣自己在家包正月十五的湯圓,她的觀點是:“吃湯圓是把團圓咬破了,包湯圓才是‘團’和‘圓’的過程。所以只吃不包,起不到元宵節團團圓圓的作用。”所以自我很小的時候,就從搓小圓子開始參與包湯圓的家庭活動,只不過我包得湯圓總是皮厚餡兒小,還容易煮破皮,不像外婆包得,每一個都像一隻小兔子一樣圓潤可人,於是為了整體美觀,我通常只會儀式性地包兩個湯圓,其他的都交給外婆和母親。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體力活基本都被我承包了,比如煉豬油、磨芝麻、和麵。如今有了破壁機,簡直就是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科技進步真的是偉大啊!

雖然距離正月十五還有許多天,但外婆為了能讓我帶一些自家的湯圓回小城,便還是提早準備了。我們母女三人忙乎著用料理機磨江米麵;忙乎著蒸黑洋酥;忙乎著用江米麵皮將黑洋酥包裹起來,搓成一個個飽含一家至親之星情的湯圓。就這樣,忙乎了一整天。

勞動真是好啊,勞動起來,就不會想到令人煩心的事情,就能感受到生活的幸福了。

“哦,對了,你爸爸來電話說清明期間會回來給你爺爺奶奶掃墓。”媽媽手上沾了點水,捏扁一個面劑子,拿起一小塊黑洋酥放在中間,然後用虎口將面兜起來,熟練的讓麵皮裹著餡料旋轉著,不一會兒,中間的一小塊黑色便被白糯的麵皮完全包裹住,看不見了。

對我來說,爸爸這個詞並不像多數女兒心裡的那般親切。“爸爸”似乎只是一個單純的稱呼,和“叔叔”、“阿姨”沒太大區別。他是一個給予了我一半生命的人,除此之外似乎也不再有其他特別的意義。

中學時父親到美國後我也跟著去了美國,和父親一起生活了三年,但對於與父親一起生活的經歷仍是沒有過深的印象。或許因為那時總是任性地覺得父親不關心我,所以體會不到許多隻有用心才能感受到的情感。

從美國回來後,時常回想那時的經歷,漸漸體會到其實父親是一個把所有的感情都是放在心裡的人。他不善於表達感情,但是他的細心、他的愛、他的關懷,都在心裡默默的存在。

他不會像母親一樣,在我離開的時候愴然泣下,也不會和我一起在開心的時候手舞足蹈。他只會遠遠的站在那裡,注視著我,或替我憂傷,或替我快樂……

正如我回國的時候,他在機場大樓的玻璃牆前向正在前往登機口的我招手。

他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看著我一步一步的離開。

沉浸在回國喜悅中的我並沒有考慮到他心裡的感受,幸福的向他招手,示意我去準備登機了。他點點頭,依舊沒有離開,或許直到飛機起飛,他仍然站在那面玻璃砌牆望著我遠遠的離去。

又好像在美國的一年情人節,父親下班回來時抱了一盒很大,很漂亮的巧克力進家門……

我說:你不是不愛吃甜食嗎?

他說:今天過節,買給你吃。

我說:我不吃,我又不過情人節。

他說:以後就會過的,以後也會有別人給你買,現在我就先給你買著。

之後他便拆開了那巨大的一盒然後撥開一塊巧克力遞給我。

那一刻心裡特不是滋味,覺得我不是一個好女兒;覺得我對父親的關心太少了;覺得我忽略他的感情太多了……

因為那盒巧克力的出現,我開始不再牴觸父親的感情,試圖體諒他,愛他。儘管我們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一般父女間那種勝過情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