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所謂命運，就是教人放手（7）

我能感受到珠珠很焦慮，她生怕自己的孩子因為自己的緣故受到哪怕一絲絲的挫折。這不怪珠珠，母親都想給自己的孩子最好的，更何況現在孩子越來越少，也越來越金貴。當代的母親無一不是孩子的奴隸，或者說，是自己想象中塑造出來的理想孩子的奴隸。

好在珠珠也並非鑽牛角尖，她的理智體現在她並不想讓孩子太早的接觸“知識”，一兩歲就去學語數外、物生化、邏輯思維、程式設計C語言，我們倆都認為實在有些瘋狂了。還有很多幼兒園就要背九九乘法口訣的基礎教育，真的實在是對孩子太苛刻了。這些就算不用人教也自然會知道的事情，何苦花那麼大精力早早學了去。

珠珠說她希望孩子儘可能早地找到屬於他們自己的興趣愛好，如果未來能把興趣發展為專業甚至職業固然好，但如果不能成為職業，一輩子有一件自己喜歡且擅長的技藝傍身，也能讓人生不至於枯燥單調。

兩個孩子越來越鬧騰，加上一整個家庭，似乎足以佔據珠珠的全部世界和她的全部精力，我們聊天的話題也離不開兩個孩子。自認善談的我，與如今的珠珠在一起，也只能做個聽客。陪伴她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事。

月神嬉笑著想從我手裡搶走粉色的小恐龍，突然她表情呆住，臉脹得通紅，我以為她病了或者發生什麼緊急情況，趕忙叫珠珠快看看她怎麼了。

珠珠朝我們倆看了一眼，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順便還翻了一個白眼說：你這不經人事的小丫頭大驚小怪。

我雖然是一頭霧水，但是看她的表情跟態度就知道孩子沒有什麼事兒，也就放下心來。

很快，月神又重新開始爭搶我手裡的小恐龍。珠珠卻一把將她薅了起來，嘴裡唸叨著：“走吧，我們去換尿布。”我一臉茫然地看著珠珠，她告訴我：“剛剛月神就是在噗噗呢！”

我這才恍然大悟！不知道為什麼，臉竟然也跟著紅了。

珠珠抱著月神聳了聳肩，一挑眉問我：“怎麼樣？要不要一起來看看？”

雖然覺得看小孩兒換尿布好像有一點不太禮貌，但珠珠發出了邀請，我又覺得好像無傷大雅，而卻說不定也應該去給她搭把手，於是我也跟著站了起來，點了點頭，跟著珠珠到了換尿布的臺子旁。

珠珠示意我從旁邊的抽屜裡拿一個尿布給她，自己將月神放在了臺子上。我把新尿布遞到她手裡的時候，她表情凝重地指著月神身上得尿布，跟我說：“你現在要深吸一大口氣，然後憋住。我把它拆開的那一瞬間會非常臭。”

好奇心讓我有點想聞一聞小朋友的粑粑到底能有多臭，但是聽珠珠這麼嚴重的宣告之後，我選擇放棄這個嘗試的念頭。於是我完全按照珠珠說的那樣，深吸了一大口氣，然後眼睜睜地看珠珠解開了月神的尿布，露出黃黃的一灘嬰兒粑粑……

雖然嬰兒的粑粑也算是能用“奶裡奶氣”形容，但也的確還蠻噁心的。

珠珠從旁邊抄起來紙巾，為月神把小屁屁擦得乾乾淨淨，雙手的動作熟練利落到都能看出殘影。當我還沉浸在對她為嬰兒擦屁股的動作時，珠珠已經給月神穿好了新的尿布。

我看到臺子下邊用來丟棄尿布的垃圾箱，便自覺地把那個兜著“奶黃色”粑粑的尿布扔了進去。

說起來，這個垃圾箱還是珠珠懷孕時我倆一起去買的，它最大的特點是自己會壓縮，你每扔進去一個尿布，它就會自動在裡邊打包，壓縮成小小的一塊，這樣的話更換一次垃圾袋就可以用很久，還不用擔心尿布在裡邊會滋生黴菌，也不用擔心有異味散發出來。當時買得時候雖然蠻貴的，但我倆一致贊同對付屎尿的武器決不能馬虎，值得多付出一些金錢，換取日後的省心。

垃圾桶像小機器人兒一樣發出一系列操作的聲音，待其安靜後，我終於緩緩地輸出了這一口氣，卻嗅到空氣中仍然瀰漫著淡淡的屎香味……

珠珠狡黠地調侃我對嬰兒換尿布的事情看得還真算得上是認真仔細。我一時愣了，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很久沒有見過小女孩兒的小屁股了吧，畢竟自己小時候的樣子早都忘了了。珠珠繼續狡黠地笑，說著是啊是啊，小女孩和女人真的是完全不一樣。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葷段子……但當我鄙視珠珠連對自己女兒都要耍流氓時，她並沒有否認，還露出了久違的不羈表情。

“沒有想到小朋友吃得東西那麼簡單，粑粑還這麼臭。”我一面扇著仍有餘香的空氣，一面轉移著話題。

珠珠說：“對呀，現在他們喝奶比以前多了，我的母乳喂他們兩個都有點不夠了，所以試著給他們加一點副食。於是粑粑也變得就越來越臭了。這已經不錯啦，你是沒見過一開始我滿身都是粑粑的時候。”珠珠搖了搖頭，但表情卻是自豪的。

“我以前就夠不拘小節了，懷了孕之後覺得自己沒形象了。生孩子的時候，護士跟我說的話是如果用力的時候想拉屎就直接拉，不要有心理負擔。那真的是感覺自己連個人都不算了。尊嚴不是被摁在地上摩擦，是直接扔進下水道了！現在天天圍著他們倆，每天就是在屎尿屁裡摸爬滾打，才知道之前的經歷不過是毛毛雨。大家開玩笑說孩子是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其實確實有道理，只不過是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喂大母親。哪個媽媽不是在孩子的屎尿屁裡摸爬滾打出來的？”

怎麼說呢，雖然珠珠這一長段表白言辭頗為粗糙，但這一刻我感覺珠珠無比高大，彷彿冒著光芒！所謂母親的光輝可能就是現在我所看到的在她身上散發出的光芒吧！母親就是犧牲了自己的一切，脫胎換骨，與孩子一起成長為一個全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