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筆都是氣韻優柔;每一劃都是筆法飄逸,但字裡行間的卻隱隱顯出一種好似決絕的態度,尤其是“半緣君”這三個字,似要扯破這紙一樣……

吳琛,或許是我在異鄉的一個依靠,但絕對不是此時此刻我內心真正的所愛。

心裡愛著的,是那個夜夜在夢中折磨我的人,那個叫尤燁的人。

吳琛臉上的表情依舊溫和,看不出任何的不妥。他淡淡道:

“這也算你我的結合之作了,應該找個師傅裱起來,將來你我子孫滿堂的時候一定要給他們講講當年的故事。”

“子孫滿堂,你想得可真長遠……”

“沒有不可能,只有想不到。”

我不語,著手收拾起桌上的筆墨紙硯。他從後面抱住我,把頭埋在我的頸後,一面輕啄我的後頸,一面輕聲道:“我想要你。”

“現在還不行。”我身上雞皮疙瘩都被他挑逗起來了,但理智仍然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那我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

“他就那麼好?”吳琛終於把話說明了,很奇怪,自己竟然沒有那麼多震驚,只是稍有不安,但終歸是感到心裡好似放下了一塊巨石。

片刻沉默後,我緩緩道:“不,他很普通,只不過他是我的一個劫,很難跨越。”

“我可以給你時間,但是別讓我等得太久……我可不想當什麼‘花叢’,也不想幫你‘修道’。”

我不知道怎麼回應,乾乾地說了句:“時間差不多了,我送你去上班吧,你既然都回來了,就別動車了。”

吳琛沉默了半響。我倆就這樣抱著,站著。我能感到他的心跳與我的心跳交疊在一起,逐漸從急促到平穩。

隨後吳琛應了一聲,舒了口氣。我倆收拾起桌面,出了門,一路只管談天氣、談工作、談新上的電影……

那天過後吳琛和我默契地選擇了保持了沉默,全當沒有發生過。似乎我二人之間簽署了一條隱藏的協議,他不問我以前的生活,不問為什麼會獨自一人來到這裡,不聞為什麼對他總是無法釋懷,也不再邀請我去他家。

同樣,我也不問他的事情,無論是他的父母還是他的家庭;無論是他一個小公務員為什麼會住在商場配套的高階公寓裡,也不問他為什麼會有一整套榫卯紫檀書櫃和由一整塊木材橫截面做成的書案。只要他不主動說的事情,我從來不主動問。

我們倆在對彼此隱私的分外尊重的狀態下,正常地發展著兩個人的關係。他對我依舊寵溺,但再無逾越之舉。我也儘可能的讓自己成為一個稱職的女友,做一些身為一個女朋友應該做的事情。比如出去逛街的時候會看看男裝;比如碰到有好吃的東西會多買一份打包帶給他;比如他來吃早茶的時候我不再讓茶師去,而是親自給他泡茶……

我會在分別的時候親吻他,會在閒暇時理所應當的靠在他懷裡,會興奮地跟他講今天聽到看到的趣事,會撒嬌、會耍賴、會幫他揉僵硬的肩膀和跳動的太陽穴。

在旁人眼裡,我們兩個是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這一點,就連珠珠和雪兒也是極為認同的。

但是,我無法衝破心中的障礙,我可以假裝自己很愛他;無論是行為上還是舉止上都可以表現得很好,我可以做一個出色的演員。但是我心裡並不愛他,我無法真正愛上他。不然,夜夜出現在夢裡的不應該是那個人和關於那個人的事,每天睜開眼睛的時候也不應該是望著天花板的空洞和迷茫。

我和吳琛就像是在天平的兩端,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無論哪一方向前邁一步,都會破壞其中的平衡,令這段關係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