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轉折發生在幾年後的一天,魏長兄在村裡人的介紹下,娶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是別村裡的,來之前聽說既能持家,幹活也是利落,只是性格上有些潑辣。

可娶到家之後才發現,這個女人性格著實厲害,雖然將家中收拾得乾淨利落,可也將家中事宜把控得絲毫不漏。

她一來便開始嫌棄魏知源沉默寡言且只知讀書,日日夜夜唸叨他不幹活不勞作,就靠自己哥哥養著,魏知源聽到幾次類似的話之後,便每日跟著魏長兄下田幹活。

魏長兄勸了幾次卻沒有什麼大用,魏知源白天干活,晚上便就著昏暗的燭火繼續讀書。

就這樣,長嫂仍舊因為他浪費油燭的原因,言語上百般嫌棄。

魏長兄是個口拙的,幾番勸慰下來非但沒能停止自個媳婦的抱怨,反而激起了她的怒火,直嚷嚷著說既然公公婆婆都不在了,不如就早點分家,沒道理自個的孩子不養,去養自己有手有腳的弟弟。

是的,此時的長嫂已經有了身孕,鼓著大肚子的她說起這些話來也是分外有底氣。

魏長兄在協調這兩人的矛盾這方面實在是有心無力,甚至是有些軟弱,他只能沉默著任由事態發展。

只是底線只有一個:在他的弟弟沒有找到媳婦之前,他是堅決不會分家的。

只是兄弟之間的隔閡再次出現,且二人都不再試著去挽回了。

魏知源也明白,他的兄長終將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以及自己的責任和義務。而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後來,在老大夫以及村中族長、村長几人的舉薦下,魏知源參加了縣試和府試,成為了縣城裡最小的童生,後更在院試中,一舉考上了秀才。

這事兒在他們村中極其轟動,前縣令大人更是私下裡偷偷送來了不少糧食布匹及銀子二十兩。

這些銀子並沒有落在魏知源的手中,而是直接被他的長嫂打著“你哥辛苦撫養你長大讀書也該孝敬他了”這樣的理由全部拿走。

這個處處計較且鼠目寸光的女人竟沒有想到要留下些許銀兩供自家小叔子繼續讀下去。

要知道,在前縣令大人的眼中,這小秀才的前程可遠遠不僅限於秀才,因此才暗地裡送來銀兩供他繼續讀書。

可魏家長嫂見識極其短淺,只覺得小叔子這個秀才已是到了走到了最後。就他們這樣泥腿子的條件,拿著二十兩銀子,且能一輩子免上糧稅已是相當不錯,何必還去花費大功夫和大筆銀子繼續往上考?

於是她這一手,堪稱是釜底抽薪,徹底斷了魏知源再往上爬的梯子。

魏長兄也不是個有什麼遠見的人,魏長嫂只是隨口糊弄了兩句說替小叔子收了銀子為他相看人家娶媳婦用的,便也信了。

魏知源不欲與自家嫂子因為銀錢的事兒繼續糾纏下去,只默默抄書賺錢,想著趁自己年紀尚小,多積攢點銀錢好去縣城的書院裡讀書。

不料,正是去縣城送完書準備回村的這一天,魏知源碰上了洪水,緊接著便是被救,以及困在了城中數十日。

懷裡的包裹一直被他隨時帶在身上,裡面是他最常翻看的一些書,其中幾本已經老舊泛黃,正是多年前哥哥為自己買來的。

魏知源打心眼裡地喜歡讀書,他覺得書本使他充實,使他安靜,將他帶入另一個完全不同且豐富的世界之中……除此之外,對他來說,對於再往上考學甚至為官等事倒是沒有那麼大的慾望。相反,這個年紀的他,最渴望的是一套完整乾淨的書桌,一盞明亮的燭火,以及一個適宜讀書且靜謐的氣氛,就如同此時擺在他面前的這一切……

是夜,魏知源睡了相當甜美的一覺。

另一個房間內的凌哥兒卻失眠了。

雖然被褥鬆軟,床也舒適,可凌哥兒突然發現,聽不到自家小妹偶爾的磨牙聲和細細的小呼嚕,他竟然有點兒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