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餘卿卿上躥下跳地四處指揮安排,趕在天黑之前將自家大哥的事兒給解決了。

餘其凌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新房間,他和魏小秀才共住一套屋內,卻不在一個房間裡。

原本“客廳”內的大桌子,因為希望能有個好光線,就被推到了窗前,作為這兩個讀書人的案桌。

這案桌乍一看倒十分有意思。

它兩邊各放了個椅子,中間一塊四面小臺屏和兩排掛滿了各種毛筆的筆架將桌面被分成了兩塊,一塊是餘其凌平日裡寫字看書用的,左邊放了一個餘卿卿設計又找何家大伯做的桌上立式小書架,裡面整整齊齊擺放著餘其凌平日裡所看的書和用的各類宣紙,都是餘卿卿沒事給蒐羅來的。此外還有一套開片青瓷釉如意紋圓形闊口筆洗加雲型墨碟、仿太湖石青瓷筆擱以及水盂黃銅勺和紫檀鎮紙……所幸桌面算是相當大了,還能給餘其凌留下一片四尺對開的地方寫字畫畫。

與之截然相反的,是魏小秀才的那一面書桌:除了幾本泛黃發舊的書籍便再也沒有其他。

儘管如此,魏知源也感覺到十分滿足了。

他輕撫著平整的桌面,又摸了摸結實的座椅,為了怕兩個年輕人久坐不適,餘卿卿還特地從小樓裡拿出來幾個坐墊和靠背給放上,坐上去後柔軟而舒適。

桌面上供放了四盞燭臺,明盛的燭火將暮色中的房間照得亮亮的,魏知源的眼睛也閃著喜悅的光芒。

不得不說,此時的所有東西讓他都十分滿意。

原本在大慶村生活的他,在長兄長嫂的帶養下長大。

他原本也是有雙親和一個小妹妹的,可那一年的狼群下山,將他的妹妹叼走,爹孃為了救自家的小妹,不顧一切衝進了狼群中。

那時候他還小,最後的畫面也沒有看到,只是在狼群撤退後,見長兄從哭聲震天的村人之間拿出來半塊小妹沾了血的衣裳。

自此之後,魏知源不再說話。

魏長兄整日裡苦於田間勞作,一心只想養活兄弟二人,當他發現自家年幼的弟弟陷入一種很奇怪的狀態中時,已經很難再改變什麼了。

魏知源不再說話,甚至不再發出聲響,只是靜靜躲在房屋裡的角落裡,從早到晚地待著。

魏長兄害怕了,他將小弟帶去了村裡唯一的一個老大夫身邊,讓他幫忙看診,可老大夫只是搖了搖頭道:“這是心病。”

魏長兄不死心,他每天都試圖與弟弟交流,隔三差五帶著他往老大夫家中跑,唯一出現轉機的一次,是魏知源看到了老大夫手中醫書,開口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老大夫與他介紹了何為書本,又將家中僅存的幾本幼童啟蒙書遞給了他,一字一句地將書中的內容教給了他。

許是魏知源一心與外界世界隔絕,因此學起書籍上的內容也是異常的快速,其非同尋常的領悟能力和舉一反三的思辨能力更是讓老大夫歎為觀止,直讚賞他是個讀書的好料子。

魏長兄也是喜不自禁,他拉過小弟的手,認真詢問道:“小弟,你可想讀書?”

魏知源並不知道讀書是為了什麼,但是他喜歡完全沉浸在書本中的感覺,他沉默地看向窗外,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喜歡。”

魏長兄點了點頭,當天傍晚便從縣城裡帶回來一個小包裹,裡面是幾本書還有一些質量很普通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差的筆墨紙硯。

這幾本書一看就是二手的,封面有些破損,裡面還有些汙漬,可魏知源卻十分喜悅地將書捧到了面前,將目光認真移向了他的哥哥,小聲地說了一聲:“謝謝。”

雖然這只是幾本二手的書和普通的筆墨,可魏知源知道,自家兄長定是近花費了全部的積蓄,才將這些東西帶到了自己的面前。

這段歲月也是他的童年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每天清晨,他的哥哥便拉著他的小手,將他帶去老大夫家學習,又或者是將他帶去做農活的田埂旁坐著,一邊幹活一邊聽他背書,眼神中滿滿都是對他的驕傲。

之後的魏知源與自家哥哥的關係也已經恢復到小時候的親密,兄弟二人努力地擺脫了過去的陰影,試圖重新過上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