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文爾雅的慶王,第一次如此失態。

或許在這一刻,他並非是站在奪嫡皇子的立場上,而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上,在質問秦源。

秦源原以為自己這次做的問心無愧,畢竟他這一仗,完全是為了人族而戰,他沒有任何利己主義的考慮,甚至他不惜豁出底牌,拼了一把命。

人族大義、道德乾坤,無論從哪個角度入手,他都能將自己的選擇,解釋得很崇高。

然而此時此刻,面對慶王的出離憤怒和無盡的悲慼,他卻無法忍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駁斥他的說法。

人生就是一場相對論,每一個選擇,在此盈之中,必有彼缺。

對天下人無愧,但是對於慶王,他認為自己確實是有愧的。

慶王有資格憤怒,因為他是自己的朋友。

儘管和景王一樣,慶王之所以與自己為友,始終是帶著某種功利性的。

但無可否認的是,拋開功利性以外,慶王對自己仍舊有純粹的友情。

秦源的確不知道慶王在背後為自己做了那麼多,但他料想慶王沒有說謊。

而作為被慶王認真對待的朋友,他卻幫他的對手贏得了一場大勝,這無異於是在慶王身上捅了刀子。

這沒有一絲誇張,大成國五百年以來,每一場奪嫡大戰,失敗的皇子,幾乎只有死路一條。

這一刀,很可能要了慶王的命,也可能要了他身邊很多人的命。

儘管,這也並非他的本意,他的本意只是想阻止妖族肆虐罷了。

秦源知道,此刻與慶王說任何“大義”他都聽不進去,畢竟不能以聖人的標準,來要求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

現在首先要做的,是先平復他的心情。

於是沉吟了下,他說道,“殿下,我聽說真正的帝王,有萬劫之雷落下而面不更色的氣度,也有著眼於全域性而不迷失於一隅的胸懷。不知道殿下,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這突如其來的靈魂拷問,一下子就打亂了慶王的節奏。

文化人被逼急難得一次擼起袖子來找流氓算賬,卻不想流氓竟然換上了長衫,開始講氣度,講胸懷。

“秦先生,”慶王咬著牙,一臉倔強地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景王更有帝王之氣?更有帝王胸懷?”

直說吧,你就是看上他了!

“胸不胸的先不說,”秦源擺擺手,又道,“敢問殿下,隴西叛軍總共有多少?”

慶王怒道,“總共十餘萬,其中精兵五萬餘,今日已折精銳兩萬!秦兄想說,是你之功麼?作為皇子,本王是不是該謝謝你?”

“殿下說的對,隴西之兵十餘萬,精銳已去兩萬,實不足為懼。”秦源微微頷首,隨後又話鋒一轉,問,“但你去過妖將妖域麼?你知道妖域之中,有多少大妖,又有多少小妖?”

“你去了妖將妖域?”慶王眼中露出一絲驚色。

“自然去了,歷經九死一生,就在一個時辰前才回來。”

慶王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先前一直聯絡不上他......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這慶王的心情,頓時就好了不少。

大約就類似於,他不是故意不接我電話的,他也不是和別的女人在鬼混.....

慶王是聰明人,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先前有些失態了。

於是不再言語,轉而選擇聽秦源,會說些什麼。

秦源又道,“妖將妖域之中,大妖不計其數,今日之折損,或許只是一部分。至於小妖......你見過密密麻麻的妖麼?你知道被群妖困住,殺到連正氣、仙息都不夠用的場景麼?”

“這......”

“這只是妖將妖域,而南原州兵尚有數萬!各州綠林亦有十餘萬,拜妖會殘餘都有上萬!還有,聖學會有員七八萬!”

秦源冷聲道,“這些人,你猜會不會跟隴西一起動手?”

慶王聽罷,臉色漸變,怔怔地看著秦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