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鎖平日裡倒也算機靈,可真到了要緊的時候,卻是個怯場靠不住的。

謝芳菲無法,只得暗暗朝玉鎖使了個眼色,又瞥了眼剛剛撞她的那個丫頭。玉鎖這方才明白過來,趕緊又高聲說道:

“這國禮家法見不見禮的事暫且不論。只說剛剛,那眼睛裡沒有主子娘娘的賤婢,竟敢衝撞娘娘玉體!要知道娘娘可是金尊玉貴之軀,又身負綿延皇家子嗣之大責。

“賤婢這樣衝撞,若萬一損了娘娘的玉體,乃至妨礙了皇家子嗣,這責任誰能擔待得起?這樣的賤婢真是應該拖出去打死才對……”

“欸,既是太安郡主的丫鬟,怎可拖出去打死?”玉鎖的話未說完,謝淑妃便笑盈盈地介面涗道,眼波流轉,轉頭去看灼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做出了個飛揚跋扈之狀。

“太安郡主極重規矩,自是不會包庇自己的婢女。前兒不還因為‘規矩’二字打了我那胞妺嗎?今日也必不會因為徇私而壞了這‘規矩’二字。丁司正,請你說說這衝撞皇妃以下犯上應該如何論處?”

謝淑妃話音一落,就見從宮人中走出一個年輕的女官,身穿六品司正服色,低頭恭手,甚是恭謹。三姑仔細看了看,卻並不認得,想是近幾年宮裡新提上來的。

那丁司正先是對兩面都拜了拜,然後才開口說道:“奴婢是尚宮局中專掌糾察宮闈、戒令謫罰的丁玲兒。回娘娘的話,宮中衝撞皇妃以下犯上者,按規矩應該交由宮正司杖責三十。”

說完那丁司正便重新退回人群之中。今日之事本就與她無關,不過是奉太后之命過來給謝淑妃撐撐場子罷了。因此她一開始便隱形匿跡,儘量降低存在感。

太安郡主是太后召進宮來的客人,且宮外又有一堆人盯著,便是教訓也輪不到她一個小小的司正出手。由著謝淑妃的人去衝鋒陷陣才是。

太后身邊的月姑姑和她們這些女官一向交好,這樣難得的提點她自是會牢記在心,且感激不盡。

“杖責三十也太過了,不如就跪在這裡,著人來賞她二十個嘴巴吧。郡主,您說呢?”

謝淑妃此話一出,敏毓便懵了。她轉頭去看那張狂的謝淑妃,見她正冷笑連連盯著自己。又去看向三姑,見她正皺著眉頭似在急速的想著對策。她又去看了看灼華,卻見灼華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安心。

敏毓低下了頭,心裡默默合計起來。此事如若郡主一力擋下,倒是可以保她萬全,她也知道郡主定會一力護她。

可護她之後呢?那謝淑妃剛剛也說,她是明著為了前幾日謝菁菁之事報仇的。如若郡主護了自己,那前兩日謝菁菁之事,郡主豈不是自打臉面?

這兩日京中的勢頭已被她們炒熱。如若出了此事,有心人自會去說郡主“說一套做一套”,對別人滿口規矩禮儀,對自己人卻放縱偏袒。這不僅損了郡主的名聲,更把現下這大好形勢拱手讓人,那以後再行事可就要被動許多。

敏毓想到這裡,不由得心下一橫,邁步就要走出去跪地受罰,不想卻被灼華一把拽住。

隨後便聽灼華輕聲說道:“淑妃娘娘說的不錯。太安在此謝過娘娘大度。對了,前兩日送到淑芳苑中的禮物娘娘可曾收到?不知可還滿意?”

剛剛到現在,這是太安郡主第一次開口?謝芳菲不禁心中得意。太安郡主一開口便是和自己來套近乎,可見她已是無計可施。

心中得意,臉上自然就帶了出來。謝芳菲的笑容裡透著三分不耐煩,揚聲說道:“已經收到了。郡主太客氣了,這翠福樓的首飾一向價值不菲,讓你破費了。

“不過情義歸情義,規矩是規矩。今天的事,卻不能為了情義壞了規矩不是?玉鎖,就在這兒賞那丫頭二十巴掌吧。”

玉鎖剛想福禮稱諾,卻聽太安郡主繼續溫聲細語道:“當日給各宮送去禮物時,太忙亂了,竟出了差錯。原還有一個物件是要一起送到淑芳苑的,誰想竟落下了。倒不值什麼,不過貴在是一件老物件……”

說著,灼華從袖袋中掏出了一支並蒂蓮的翠玉髮簪來。那翠玉通體碧綠,竟無一絲雜質,像一汪清水一般。一看便是件老物,就是作那小康人家的傳家寶也是使得的。

那簪子一亮,謝芳菲立時瞳孔猛縮,臉色煞白。她忍不住伸手揪住胸口的衣服,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似已被人硬生生給掐斷了。

灼華笑盈盈地將簪子遞給了三姑。三姑雙手托起,舉在眉前恭恭敬敬地送到謝芳菲面前。

看著被送到眼前的簪子,謝芳菲一時間心裡竟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分明是睹物思人,卻又覺得往事不堪回首,真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呵……倒是,倒是一塊好玉。”

周圍還有一堆宮女太監看著呢,謝芳菲只能勉強笑著敷衍一句,卻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