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姑娘正胡思亂想著,忽又聽到郡主身邊那位姑姑說道:“嗯,郡主您看,可還算看得過去?

“還好。”這位郡主似乎興致索然,只前後照了照便揮手撤去了鏡子。

三姑在一旁笑著輕聲勸道:“郡主且將就些。買了那麼多首飾用來賞人,自己卻一件未選,這如何使得?

“郡主過些日子就要及笄,這步搖如今已是能戴得了。雖然大長公主早年自是備下了上等釵環,可這樣的俗物,郡主不妨也添上兩件,權當個新鮮玩物聊以解悶。”

三姑這番話聽得蘋姑娘嘴角直抽抽。她們家的鎮店之寶,竟被人嫌棄如此,只能當個“玩物”?不過……大長公主?能稱得上大長公主的……也只有為國捐軀的那位……果然,這位是太安郡主。

蘋姑娘心裡暗自合計著,嘴上卻一點兒也沒耽誤自己份內的活兒,忙接過三姑的話茬,張口先將那步搖適宜地讚了幾句,隨後又謹慎地說道:

“郡……主,這支步搖的價錢……”蘋姑娘躊躇著措辭,畢竟這位主子先前已經花了兩、三萬兩銀子了,絕不是個沒錢的。可這步搖又和那些首飾不同。

“這支步搖如果郡主誠心要買,那就賞小店裡八萬兩銀子罷了。這價錢已是實價,絕無欺瞞。上回王首輔夫人也看上這支步搖,欲買去給即將進宮的王大小姐添妝,卻因……”

“敏毓,付賬。”灼華並沒有聽她嚕嚕囌囌地繼續說下去,低頭端起茶碗隨口說道。

隨後,剛剛那個英氣的俏麗丫頭便走來遞過幾張銀票,說道:“這是滙豐票號的銀票,加上剛剛那些,一共十一萬兩。你要是不放心,現在就派人去兌,我們在這兒等著。”

“不敢,不敢。”那蘋姑娘趕緊使了個眼色,著店裡的幾個小丫鬟過來伺候。當然也是為了瞧著那隻步搖。然後拿著銀票轉身匆匆下樓去尋掌櫃的。

這可真是一位豪客呀!蘋姑娘邊走邊在心裡暗自讚歎。八萬兩銀子說買就買!要知道,這二十兩銀子便是一中等人家一年的花銷,二百兩銀子就能買一座不錯的宅院。這位郡主一次就花費十一萬兩白銀買首飾頭面。饒是她頗見過些世面,今天這事兒也是此生獨一份兒的大場面了。

……

當灼華在眾侍女丫鬟的簇擁下緩緩下樓時,正看見樓下的大堂中,一身著玉色直䄌的翩翩美少年與店中的夥計說著:

“或玉簪、或玉冠,或有那上好的玉佩,皆拿出來看看。我這位朋友尚武,太過文氣的東西他不喜歡,要雅緻中透著些英武之氣才好……”

三姑在灼華身後悄悄耳語道:“是靖王世子。”

靖王世子?灼華輕揚娥眉。怎麼會?她猶記那日在眾人包圍中,雖身受重傷卻依然強撐著氣勢,身姿如箭的威風少年。如何會是樓下這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秦昊宇聽聞樓上有人走動,於是抬眼去看,正見一戴著冪籬的窈窕女子在眾侍女丫鬟的簇擁下緩緩下了二樓。翠福樓首席大夥計蘋姑娘畢恭畢敬地伺侯在旁,更有幾乎全翠福樓的丫鬟圍其左右,或捧寶匣,或奉托盤,一眾人等浩浩蕩蕩地下得樓來。

忽又有翠福樓的大掌櫃不知從哪兒跑了出來,笑容滿面地迎著那女子而去,在樓梯口垂首恭敬地候著。口中亦奉迎巴結道:“郡主慢行,且小心這樓梯……”

那女子款款行下樓來,因三月初春乍暖猶寒,她尚罩著一件縷金寒梅傲雪的斗篷,銀白的羽緞上點點紅梅綻放其上,且織以金絲做襯,華麗致極,卻不豔不俗。又有那冪籬上的月白輕紗如雲似霧,竟不知是何物織就,輕薄如一片月光,卻不露半分主人的面目。

只見那女子行動間真是紅梅銀雪,月光輕霧,金光點點,飄飄欲仙。

昊宇不禁心中暗讚了一句“好風華”。

說來也巧,昊宇今日無事,便想著帶喬通來這翠福樓給昊軒添上兩件玉器。

都說君子如玉,這京城中的王孫公子誰人身上不找出五六件來玉器來。可他這親弟弟身上竟然一件皆無。

問他,他卻說什麼,玉器易碎,不如金銀銅鐵用著方便。真真是個憨弟弟,弄得昊宇哭笑不得。

恰好無事,他便有意來這翠福樓尋上一兩件好送給弟弟。誰知今日這翠福樓的氣象卻不同於往日。先是一輛郡主規制卻又品級不相稱的馬車停在門口,又有一隊英武異常的侍衛守在周圍。

尤其那領頭的侍衛甚是奇怪,見了自己竟直眉瞪眼地看著,也不見禮,也不說話,真真無禮致極。

昊宇原不想理會,可哪知一進門,又遇上了灼華下樓。翠福樓的大掌櫃竟跟眼裡沒人似的,直接越過自己去奉承這位女客。饒是昊宇氣度再好,心中也不免有三分不快。

秦昊宇何等聰明?那隊侍衛,那輛馬車,這諾大的排場,再結合近幾日京裡鬧得沸滿盈天的新聞,雖無人告訴他這是誰家閨秀,他卻已猜出了八九分。可他卻並不想上前認這個表親,只隨意讓到一旁,意在讓這位小姐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