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冬雪活了這十幾年,從未像今日這般驚心動魄。她已不記得這一路是如何從鑫源布店回到府中,滿腦子只是一遍遍閃現著謝菁菁被掌摑的一幕。

那位太安郡主自始至終都柔聲細語地說話,似未見她動怒,也未見有什麼凌厲之勢。怎地就如此厲害?說打人嘴巴就打人嘴巴?

畢竟是京中有頭有臉的名門貴女,又是太后的母族,宮中還有位淑妃呢。她怎就敢這樣肆意強勢!

劉冬雪想了一路,任是想破了腦袋也不得要領。只得趕緊回到府中去拜見告知父母。

劉夫人倒是有幾分見識,聽了前因後果並未急著發火,沉吟片刻,便先派人速去衙門裡請老爺回府,又著家丁出門打聽,看坊間百姓是如何議論此事。

不出片刻,劉達回府,外出打探的家丁也帶回了訊息。

“老爺、夫人,現下那鑫源布莊外,領布的人已排滿了整條街,幾乎滿京城的百姓都趕去了,尤其那些有及笄待嫁女兒的人家。畢竟雲錦只有三匹,鑫源布莊的李掌櫃說了先到先得。

“布莊現如今派出了全部的夥計施布,正經生意都暫且放一放。不過他們家這一下子就掙了四萬兩銀子,這三四年不開張都行。

“至於外面說起今日之事……無非要麼感念太安郡主慈善,要麼就嘲罵謝侍郎家的二小姐不知好歹以下犯上。倒是沒聽說有人議論咱們家大小姐和曹家小姐的。”

家丁的話讓劉氏夫婦一下子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劉冬雪也忙對父母道:“我就說這裡沒我什麼事兒。當時只那謝菁菁一人叫囂,我始終未去摻和,也未報過家門,外人自然不會議論於我。”

“你還說!今日之事未波及到你實屬僥倖!你差點就惹了大禍!要是如謝家二小姐那般,今日你這閨譽就盡毀了!

“以下犯上,以卑犯尊,口出惡言,不知禮數。這謝家女自此前程盡毀,別說嫁個好人家,能嫁出去都難。說不得只能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劉達邊說邊轉頭瞪了劉冬雪一眼,滿臉後怕。

劉冬雪未料到後果會如此嚴重,不禁也是一驚。不過她並不十分懼怕父親,只是撅著嘴小聲嘟囔道:

“還不是您讓我和京中貴女交好,哪頭也不要得罪。否則,我才不願意去陪那謝二呢……”

“你……”劉達氣得瞪眼。

“好啦,好啦。”劉夫人忙出來圓場,“老爺,今日之事未波及到雪兒已是萬幸。現太安郡主施布之舉贏了民心。今日之事又實屬她們閨閣小女兒間的口角。

“妾以為,咱們這些做長輩的就莫要再摻和進來了,以免節外生枝再損了女兒的閨譽,傷了老爺的威望。”

“夫人所言極是。”劉達聽後連連點頭。

太安郡主花四萬兩銀子買了全城百姓的民心。自己若此時出頭去尋太安郡主的麻煩,那無疑是犯了眾怒逆了民心。

再者,這事本未波及到女兒。他劉達瘋了才會此時跳出來把輿論引到自家身上,將女兒賣出去任眾人評罵。

曹尚書府是不是如此作想不得而知。只聽說曹大小姐回府後失手跌了個筆洗,就再無動靜。

一切皆靜悄悄的,仿若曹劉兩位小姐從未陪著那謝二小姐去過鑫源布莊一樣。

劉達安下心後,卻也忍不住暗自琢磨起來。這太安郡主實在有些門道,多年來深居簡出默默無聞,京城各家幾乎都快要忘了這位鎮國長公主的遺孤。

可誰知,七日前她卻陡然轟轟烈烈地鬧出一場大事,從而強勢迴歸到京城顯貴的視野之中。如今又鬧出這麼一場……

究竟意欲何為?難道真如朝中那幾個老狐狸所猜測的,是要與王太后的親侄女王氏綺然爭那皇后之位?

……

太安郡主究竟意欲何為?恐怕京中一多半的高門顯貴都在暗中猜測。這一切便不得不從數天前的那場大事說起了……

八日前,大齊京郊二十里外,棲霞山秘徑。

一匹黑馬拉著一輛不起眼的青油小車穿梭在林間羊腸小路之上。

車外,一輪圓月已緩緩升起,月色漸濃。

車內,三姑將一個手爐遞給灼華,替她捂在手中。

“郡主,這巡了一天的暗樁,可是累了?來,快捂上。現在雖已入春了,可晩上還是涼沁沁的,別再著了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