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謝菁菁剛要發怒,卻聽一旁的李掌櫃帶著絲火氣催問錢嬤嬤道:“唉呀,你倒是說話呀!你倒底有沒有稱諾過謝家二小姐給她留著雲錦?”

這一問倒把謝菁菁的思緒又拉了回來。她馬上轉眼去看錢嬤嬤,目光咄咄逼人。

錢嬤嬤無奈,只得支支吾吾道:“確是答應過謝家小姐。可是……”

“可是,卻怕我買不起,便又賣與了別人是不是?”謝菁菁冷笑一聲,“哼,真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看,這是什麼?”

說著,“啪”一張一萬兩的銀票便被拍在了櫃檯上。

別人倒還好說。坐在廳前的曹月娥和劉冬雪卻忍不住相互對視一眼。這謝二何時變得如此闊綽了?雖說謝家不窮,可畢竟宮裡有位娘娘呢。這四時八節的孝敬、宮裡宮外的打點都是不能少的。謝侍郎又是個只愛風花雪月不擅經濟仕途的富貴閒人。怎麼一下子竟能拿出一萬兩銀子給這謝二買匹錦緞?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她二人哪裡知道,為了這一萬兩銀子,謝菁菁磨了她娘謝大太太整整一個晚上。

……

謝菁菁拍出銀票,錢嬤嬤和李掌櫃的臉色立時皆不好看起來。尤其李掌櫃,簡直汗如雨下。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對著謝菁菁拱手拜了拜,然後說道:

“這確是本店的不是。可現在雲錦已然售罄,謝小姐如若真喜歡,我這兩日便派人去金陵釆買,一個月內必能送到京城,定不誤了您的事。您意下如何?”

“一個月內?那可不行。我上回就看好了那匹百鳥朝鳳的雲錦,要送與王家大小姐作添妝之禮。你們也知道這王家大小姐是什麼人,將來又會何等尊貴。”說著,謝菁菁故意用眼睛瞟了瞟灼華,“因此我今日特意帶了錢來。之前你們說過要給我留著!我不管,反正今日我定是要將東西給帶回去。如若不然……”

謝菁菁又是一聲冷笑:“你店裡這塊‘童叟無欺’的牌子可就得給我摘了!你也得跟著我到順天府的大堂上走一遭。我定要告你個奸商欺客,言而無信!”

鑫源布莊的夥計們沒料到謝菁菁竟如此強勢。錢嬤嬤自覺此事怪她,便想上前去解圍。可誰知李掌櫃卻搶先她一步,轉身又去給灼華作揖。

“郡主,小店今日多有得罪。不知……可否將那匹百鳥朝鳳的雲錦讓上一讓?小店這兩日……”

李掌櫃的話音未落,店門口的人群中便有人輕嗤了一聲。隨後“嗡嗡嗡嗡”的私語聲又響了起來。

謝菁菁倒是滿臉得意地站在一旁看著。只要今日太安郡主讓了,那她就大有文章可作。

或說太安郡主強買強賣,人品堪憂,被她一番教訓,番然醒悟退了財物。

或說太安郡主與奸商一丘之貉,串通謀奪他人已定之物,為人貪婪無信,後經她一番意正嚴辭的說教,竟理屈詞窮退了財物。

甚至可以說成,前兩日生出的那件事乃太安郡主故意構陷,後被她一番教導,羞愧難當,故讓出雲錦與王大小姐添妝,其實是在向王家陪罪,等等等等。

反正只要她將東西讓出來,那就大有可為。眾人並不知太安郡主讓出雲錦的真正原因,只知道她退讓了。

至於,是迫於她謝二小姐的威風,還是出於她太安郡主的愧悔,那就是她謝菁菁怎麼說怎麼是了。

謝菁菁只等著太安郡主開口說出一個“好”字。可沒想到太安郡主卻不緊不慢地在冪籬下喝了口茶,然後轉身看向錢嬤嬤說道:

“先不急。錢嬤嬤,我且問你,這雲錦謝家小姐當日說為她一留時可曾給過定錢?”

“並未給過定錢。”錢嬤嬤謹慎答道。今日這事十分古怪,她雖一時也理不清頭緒,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可有什麼憑據?”

“也無憑據。”

“那一般像這種既無定錢也無憑據的空口許諾,一般貴店按慣例都會留上幾日?”

灼華此話一出,人群中似乎有人聽明白了,不禁又發出一陣輕輕地嗤笑。

錢嬤嬤不禁鬆了口氣,畢恭畢敬地回道:“也沒個具體的時間限制。一般少則一兩日,多則兩三天。若忽來了個誠心要買的主顧,店裡也會顧全一下預留的客人。但最多是讓誠心要買的主顧第二天再來,只再多留上一日。畢竟我們是開門做生意的,沒有將客人和現銀往外推的道理。”

“那這位謝家小姐是幾日前說的‘留上一留’的話?”

“我記得,這位謝家小姐是半個多月前來的店裡,看到這雲錦十分喜愛。只是當時身上只帶了五十兩銀子,不夠這雲錦的價錢,所以讓我留上一留,卻沒說留到何時,她又何日來買。”

錢嬤嬤這話說得甚是刁鑽。話音未落,店外人群中就已有人朗聲大笑起來。隨後,這笑聲似被傳染了,整個人群都鬨笑起來。

當日這謝家小姐身上只帶了五十兩銀子,就想買價值萬兩的雲錦?

讓店家留上一留,一留就過了半個多月?

這簡直是笑話一樣。

在眾人的笑聲中,謝二小姐的麵皮瞬時紫漲起來,濃眉倒豎,杏眼圓睜,滿月一樣的臉上變顏變色。

她狠狠地跺了跺腳,正要發怒。忽聽身後的戶部尚書家的大小姐曹月娥發話道:

“菁菁,何苦與那不相干的人囉嗦,你只找那店家說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