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雲平翻身下馬,對史亦臨道:“史公子,請你給我做個見證,如果我此次上山,師父不高興見我,那我轉身就走,沒有二話,絕不會給阪長山添堵。”

然後,他對單莫比說:“以前我做的事情,這些年多有悔恨,總想著向師父請罪,請求師父的原諒,但是沒有臉面過來,此次如鸞姑娘勸我,不要再等了,師父如今重病,怕以後沒有機會了,請大家成全我此次上山賠罪。”

史亦臨在旁邊道:“如此,就由我來做見證吧,谷叔,如果外祖不願見你,還請你遵守諾言,速速離山。”

“你果然是賠罪的,那也就罷了。不管你以前做了什,外祖始終還是沒有將你驅逐師門,我們見了你也還是叫你一聲師叔。如此,請吧。”單莫比見史亦臨替他說話,想想外祖提起谷雲平並無特別刻薄的言語,也就不再攔阻。

幾個人共同回無名宮,驚動了宮裡的眾人。

於白青、莫以問和單力吾帶領著一眾人等迎出了宮。

看到谷雲平,每個人的手都下意識地伸向隨身攜帶的武器。

單莫比見形勢緊張,忙過去給父母和師伯見禮:“莫比不孝,回來晚了,請各位長輩責罰。”

於白青將他扶起:“你現在是一縣之長,自是公事繁忙,聽聞你治下七修城老百姓安居樂業,朝廷也滿意,你父母和師伯我都臉上有光。”

隨後他悄聲問:“那谷雲平是怎麼回事兒?”

單莫比忙解釋說:“谷師叔聽說外祖病了,向當面來向外祖問安賠罪,我們在山下說好,問問外祖是否想見他,如果外祖不願見他,那他即刻下山,絕不拖延。”

於白青看看莫以問和單力吾,此刻莫以問正按住單力吾的刀,暗示他忍耐,見於白青探詢的眼神,她乾脆道:“谷師兄,你請稍等,我這就去問問爹,看他是否想要見你。”

莫以問了解莫易,十多年過去了,莫易從未深責過谷雲平,也從未真正貶他出師門,所以她覺得莫易對谷雲平的感情很複雜,想不想見,應該問一問。

此刻的莫易已然病痾深重,他這個病症自入冬即起,吃了些藥不見好,莫以問還要到山下找郎中,莫易勸阻住了,他說自己是個有了春秋的人,自知時日無多,不要再逆天拖延壽命了,要順其自然。

他的頭腦中一遍遍閃過從幼時到衰老的重重畫面,時而嘴角上揚,時而微微皺眉苦笑,甚至偶爾還淌下幾行濁淚。

聽到莫以問說,孩子們都回來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火花。

待他聽到莫以問說:“谷師哥在外面求見,爹,你想不想見他,不想見他,我即刻出去趕他走。”他馬上想要支撐起上半身來:“雲平回來了?”他的心激動地跳起來。

莫以問問:“爹,你想見他?”她有些不理解師徒之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快,讓他進來。”莫易微微喘著氣說。

“好,我這就去叫,爹你躺下休息,別激動。”莫以問感到了他的情緒。

谷雲平聽到師父叫他進去,不禁心跳加速,闊步向前走去。

後面的人都跟著他,一同走進了正堂。

“師父,不孝徒弟谷雲平向你請罪來了!”谷雲平見到消瘦的莫易,撲通跪倒在地。

莫易伸出枯乾的手來,谷雲平用雙膝跪地而行,急忙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莫易對他微微一笑:“你怨我待你不公?”

谷雲平搖搖頭:“徒弟一時糊塗,忘記了師父昔日的大恩,做下了錯事,師父也不曾責罰於我,我實在是心裡有愧,我對不起師父。”

他一個壯漢竟然泫然欲涕。

因為莫易的氣息弱,聲音輕,正堂裡的人都屏住氣息,不敢大聲喘氣。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說道:“我將莫以問嫁給你師弟,莫以求嫁給你師兄,你不服氣。”

谷雲平搖搖頭:“師父,徒弟現在有陪伴終生之人了,過去是徒兒糊塗。”

莫易平靜了一下:“不是你糊塗,是為師我特意如此。”

這句話說完,整個正堂裡的一眾人都驚訝地豎起了耳朵。

“你不比任何人差,我也知道你當時喜歡以求,可是我為什麼不將以求嫁給你,你知道嗎?”莫易望著谷雲平的眼睛,眼神充滿了慈愛。

谷雲平的心被這眼神帶回了少年那些美好的時光,充溢著師父關愛的日子。

“徒兒愚鈍,徒兒不知。”谷雲平喃喃道。

“我的兩個女兒誰都嫁得,只是嫁不得你,因為你是,你是……”莫易的話哽在喉裡,說不出。

谷雲平睜大了眼睛:“師父,我是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親生兒子。”一句話石破天驚,整個正堂像飛了上千只蜜蜂,嗡嗡嗡嗡地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