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在西塢村待了九十年。可因為某種原因,西塢村最後一個人即將消失,這裡危機四伏,我只能帶著他去了東石市。」

「西塢村的村長消失之前,跟我說了喚醒他的方法,我花了差不多五年時間,他才有甦醒的跡象。但新世界一直在追查我的下落,我隨時會有危險,只能將他託付給十三爺。」

井時簡短地說完了這一百年的事情。

晚風吹動了濃霧。

井時在暗夜中深深地看了江刻一眼:「江長官接受治療前,就跟我說過,如果他醒來時忘記了一切,成了另一個人,不用驚訝。他會歸來,只要你死。」

「……」

江刻聽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冰涼的霧氣從四面八方籠罩了他,無孔不入地襲向他的肌膚,刺入他的血液和骨髓,他體內的寒氣一點點被抽走。

直至四肢都僵硬了,江刻才問:「這些話,是江延跟你說的?」

「是。」

「給他治療的人,說過他會失憶,變成另一個人,這樣的話嗎?」

「沒有。」都說到這份上了,井時也沒有在細枝末節處隱瞞,誠實地說,「他說這是古籍記載的醫術,後遺

症未知,但不排除這種可能。」

江刻緩緩起了身。

他望著井時,字字頓頓:「你就沒懷疑過什麼?」

井時沒有一絲停頓:「我從不懷疑他的話。」

「呵。」

江刻倏地低笑了一聲。

那是從喉嚨裡溢位來的笑,沙啞的、沉悶的,裹著複雜的情緒,難以辨別。

井時眉宇掠過一抹疑惑,他想要追問什麼,將心裡生出的疑問說出來,可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如果他追問,他會下不去手。

不知為什麼,他這麼想著。

可他自恢復記憶開始,就一直在勸說自己,要找機會向江刻下手,要讓真正的江延回來,要讓墨傾跟江延終成眷屬。

墨傾願意跟江刻在一起,肯定是以為江延就是江刻。

如果墨傾知道這段時間朝夕相處的物件其實是另一個人……

不。

他寧願墨傾不知道。

他希望江延能悄無聲息地回來,讓原本錯誤的事情走向正軌,讓這一切都成為它計劃中的樣子。

所以他策劃了這一切。

趁著混亂之際,先將宋一源帶進西塢村,自己找機會脫身,得到獨自行動的機會,然後再想辦法分散墨傾和江刻,在江刻落單之際向他動手……

他是最熟悉西塢村的。

他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於是,他身上殺氣漸濃,濃到對面的江刻,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江刻卻不像是生命受到威脅的樣子,輕飄飄地來了一句:「你打算怎麼殺死我?我跟他共用一具身體,我死後,他也活不成?」

井時說:「我自有辦法,用不著你操心。」

話音落,他轉動著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