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聞知,“怒其沿故朝陋習,按名棒殺二百人”。

有一次,因一點小小過錯,株連殺掉了自己屬下三百多名文官。

有人勸他說都殺光了誰還為他服務,張獻忠說:“文官怕沒人做耶?”

如果斗膽說一句張獻忠是殺人魔頭,也許並不過分。張獻忠本人正是以此自命並自詡的。

遍數歷史上的豪傑人物,坦然宣稱自己身負“下界收人”的使命,並身體力行,樂而不疲者,唯張獻忠一人。

如果生活在今天,張獻忠會是心理學家用來分析“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的最佳樣本。

他讀書期間表現頑劣,成年後不能維持長久的工作,無法遵守社會秩序,行動無計劃,衝動,他報復的強度與受到的挑釁不成比例,他性情異常而智慧,認知卻沒有任何障礙,這些典型病狀體現得非常明顯。

特別是,在四十一年的人生中,幾乎找不到他擁有愛心、同情心的證據。雖然一世稱雄,然而在他的眼中,這個世界卻是毫無希望的,他對人生的看法是悲觀至極的。

傳教士慈悲為懷,不忍看到這麼多無辜死在張的刀下,曾冒死對張苦苦哀求。

張獻忠卻說:“吾殺若輩,實救若輩於世上諸苦,雖殺之,而實愛之也。”

這句聽起來頗有點玄奧的話,揭示了張獻忠的灰色甚至是黑色的人生觀。

這一人生觀在他那著名的《七殺碑》也得到印證:

天付萬物以與人,人無一物以對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碑文翻譯成白話就是:“天生萬物給人,人的所作所為卻對不起上天,所以被殺也是活該,成了鬼,也別怨我。”

在張獻忠的眼裡,這個世界人心敗壞,無官不貪,無人不惡,人人該殺。

明末農民起義軍裡有一個引人注目的現象,就是兩大起義領袖李自成和張獻忠都沒有後代。

李自成對兩任妻子都比較專一,這兩個女人卻都沒有生育,並且先後與他人私奔。

張獻忠則似乎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他身邊的女人經常是在陪宿幾夜之後就被殺掉。並且,張獻忠對漂亮女人有一種難以理解的仇恨,對摺磨她們總是有著格外的興趣。

在可信度較高的史料中,沒有發現張獻忠有過孩子的證據,只知道他認了許多義子。

如果猜測這兩位領袖在效能力方面有問題,也許不能說是毫無道理。

在“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時代,這一事實給人帶來的挫折感是今天的人們很難體會的。

這也許是強化張獻忠厭世情緒的一個重要因素。

破壞這個世界,多年來是他唯一的快樂來源。操縱別人的生命,則是他感受自我存在價值的重要方式。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在入川之前,關於張獻忠的喜怒無常記載就非常之多。

他到漢州時,許多百姓“匍伏道左”來歡迎他。張獻忠很高興,遂賞給每個人一塊元寶。

回新都時,同樣有百姓早早地來到道邊迎接他,張獻忠卻勃然大怒:“你們是想要老子的元寶嗎?”折斷路邊的粗樹枝對著人群亂打,當場打傷數人。

張獻忠的喜怒無常,隱含著的無疑是能夠隨意決定別人命運的從容與自得。

瘋子也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藉助理智力量的瘋子。

張獻忠就是這樣。眼看徹底平亂無望,張獻忠想出了釜底抽薪之計。

雖然他透過科舉,已經把大部分讀書人網羅進城市嚴加看管,但漏網之人畢竟還有不少。

全川大亂,這些不安分的生員秀才顯然又是最不安定的因素。

在各地組織地主武裝與大西軍作戰的諸生們更多,如雅州朱俸尹、鄭延爵,綿竹胡國柱,邛(qiong)州葉大賓,南充樊明善、王景啟,順慶鄒簡臣、趙司鉉,夾江黎應大,宜賓張文燦,江安羅文燦。

張獻忠覺得很有必要對讀書人再進行一次大清洗。

大齊元年(公元1645年)春末,大西皇帝張獻忠在全川境內釋出“選舉考試令”,以帝國初建,亟需人才,命令全川讀書人,一律赴成都應考。

考取者,將按等授以官爵。令各地軍人搜查,百姓檢舉,如果不出來應考,本人全家斬首,不報告的鄰居連坐。

由於知道張獻忠喜歡搞科舉,所以川人並不以為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