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希逸的發問,使宋通感到很難回答。

新時代,可以有合適的表達意見的方式和渠道。即便有爭執,也可以在相對良好的氛圍內,儘快得到最終決議。

現在的大唐,最快、最有效的決議,就是皇帝親自發出的各種敕令——以“格”的形式,超越《大唐律》去落實。

可皇帝的敕令,就一定是正確無誤的嗎?顯然不是。

以一直困擾大唐的造假錢一事來舉例。價錢的製造,肯定來自於民間的膽大妄為之徒。

可是如果要簡單這樣認為,那就過於太真了。

歹徒的膽子再大,製造假錢也需要熔冶金屬來製造。這就需要建造熔爐,大量砍伐木材燒炭。

這樣的動作,能夠瞞得住當地的各級官吏嗎?

大唐的裡坊管理甚嚴,各級官吏層級嚴謹,按說是不能瞞得住才對。

或許會說:歹徒跑到山裡去冶煉,那就沒人知道了。這樣簡單思維下作出的結論,暫且認為是可行的、是正確的。那麼,假錢的大量流通呢?

大唐初期,昂高祖李淵就對假錢的泛濫倍覺苦惱:假錢一旦氾濫,就一定有大量的官貴參與其中。在開始進行嚴厲處置時,就已經遇到這些官貴的阻擋。

未能擋住洶湧的假錢氾濫之勢,唐高祖甚至提出以假錢換真錢這個無奈的決議。

大唐每次大的造假錢案,都以“斬首、杖斃”等嚴厲措施開始,最終以預設假錢可以流通為結束。

既然皇帝對於某些政事都為難,更不用說官職六品的宋通了。

崔希逸見宋通沉默不語,自己也就嘆氣不已:當然為難啊!身居從三品的自己,不也一樣要小心應對來自朝廷的一切書牒,不也一樣要小心地,恭維地給朝廷、給皇帝寫去書牒、奏章嗎?

氣氛沉悶,宋通心中暗自恨恨地想道:以後,一定要想出辦法,使得大唐的政事,更加開明!

平和了心情後,他看著崔希逸,字句清晰地說道:“大使,這場戰事過後,宋某一定可以有使政事暢達的主見想出來!”

知道宋通一向智謀頗多,而且還都很有效,崔希逸此時聽到他的話,心中即便仍存無奈和疑慮,也已覺得寬慰不少。

兩人再說了一些雜務,不禁提到了仍在涼州東郊的孫誨。

崔希逸也說接到牧馬監的書牒,裡面涉及到孫誨的內容時,多有誇讚之語。

宋通連聲稱好,再笑著說:“待戰事安定,是否可以讓孫四郎與李氏定真完婚?”

“倒也不急。孫四郎身負罪名,總要立下功勳,才好再提他們的親事。”崔希逸也笑了起來,隨後說道,“孫四郎也說想要趕赴戰陣,你以為如何?”

稍作考慮之後,宋通暗自想道:即將到來的這場大戰,因為異常重要,也就會異常兇險難料。而且,孫誨畢竟立功心切而會心態失衡,若要強自去到戰場,或許可能會有意外。如果是這樣,孫誨與李氏定真的婚事,豈不是兩人都是悲慼?

這樣考慮,宋通表示不必讓孫誨親自陷陣,而是做好後勤,同樣也可以獲得勳賞。

見愛婿考慮問題周詳,崔希逸感到很滿意。

再仔細打量了一下愛婿,崔希逸抑制住內心的波瀾,對他淡淡地說道:“六郎,你準備何時去到天雷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