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維雙手合掌,眼睛微合。他的神情雖然謙和,但已經帶出對佛陀的篤誠。

“‘白髮終難變,黃金不可成。欲知除老病,唯有學無生’。”崔希逸誦罷此詩,再接著說道,“摩詰此詩,我本是糊塗,後來也大致知道內情。今日聽得摩詰親口說出,疑惑已是冰消。”

王維暗禱一番後,再稱讚崔希逸對佛經的理解也是深刻。

暫時沒有公務,兩人交流學佛經驗,一時說得興起。不久,他們更是相互探討起來。或者是對經卷的解讀,或者是對佛教不同宗派的認知,他們都能侃侃而談。

大唐的佛教宗派,大致分為淨土宗、律宗、禪宗、法華宗、華嚴宗等。

其中以淨土宗、律宗、禪宗的傳播,以及信眾最為廣泛。

淨土宗,以口唸佛號的基礎形式,獲得了廣泛大眾的崇信——畢竟,若是對大字不識一個的多數人來講經,還是應該儘可能簡化的;

律宗,因為其具有,並且不斷豐富各種戒條、戒律,而受到高層人士的推崇。因為堅心清修,是常人達不到的。這也就把懵懂的迷信者,與佛學修養高深的人,清晰地區隔了出來。比如鑑真大和尚,就是因為對戒律的理解精深,而受到日本來訪使的尊崇,懇請他前去東瀛傳經的;

禪宗,因為“拈花一笑”、“本來無一物”等玄妙奧義,使得各階層人士都趨勢若騖。高階人士可以靜心體會;普羅大眾只需關注日常行為,也可以達到內心的“覺悟”。

宋通雖然大腦中有這些儲存,但見此時的王維與崔希逸談興正濃,也就沒有搭言。

崔希逸知道王維對佛學精修,也就更加和他在發問與解答之中,不斷地獲得心中的喜悅。

兩人正在說著,阿史那博恆在門外大聲報道:“大使,長安急報!”

立刻停止了與王維的交流,崔希逸隨即傳命要傳報兵士進來。

那名兵士已然是不能自己行走,被渾天放等人攙扶著,走進了內堂。

崔希逸見狀,知道這個兵士是因為傳遞絕密牒書,累得幾乎虛脫——需要連續打馬奔行。

針對重要情報的傳遞,唐制:凡在驛途中耽誤行期,應遣而不遣者,杖一百;文書晚到一天杖八十,兩天加倍,以此類推,最重可處徒罪二年。

從長安傳報到兩千餘里外的涼州,每天行程百里,一般情況需要近二十天;緊急情報,每天奔行二三百里,大概是十天。

像現在這樣重要的情報傳遞,就是一天要奔行五六百里(中途連續換人,換騎良馬),四五天的時間也就可以傳到。

而執行這樣的任務,雖然可以換人,但在中途傳遞時,傳報兵士拼命打馬奔行也是必然。

騎過馬的人都知道;連續地急速奔行,以及顛簸之下,騎手的體力消耗是極大的。

兵士勉強伸手,解開揹著的布囊。宋通連忙接過來,遞給崔希逸。

把布囊放在桌案上,崔希逸解開後,拿出一個竹筒。查驗了竹筒周身,以及筒口的封泥、封印後,他擺手命阿史那博恆等人帶著這名兵士出去休息。

堂中再次安靜,崔希逸從腰間取下小刀,將竹筒上面的封泥解開。伸出食指探進去,他把一張白麻紙取了出來。

見到紙張是最高階別,崔希逸連忙起身。王維、宋通,也隨即站立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袍,崔希逸再小心翼翼地開啟卷著的書牒。

看過之後,他似乎不相信。稍愣一下,他再反覆檢視了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