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分道揚鑣

把安魂曲在大床上安頓好，黑珊瑚和付蘭就輕輕退出了房間。</br>在最初的全面檢查過後，他們決定還是撤掉醫療儀器，讓整個房間別再像個病房。儘管安魂曲現在陷得更深了，他們也不願用一堆機器監測她的體徵。</br>那樣就好像還沒從病院中逃出來一樣。</br>付蘭看向手裡的拘束器，它早就被切斷了傳輸。</br>而且它切斷變身器連線、阻止魔力釋放的原理，其實對擱淺者沒有限制作用。</br>這東西通常被設計成不起眼的貼身首飾造型，比如這一個就是手環。在外人看來，它可能已經很人性化了，只有戴上它的人才能體會到那種不適。</br>黑珊瑚在佈置人偶的時候，就已經給它換上了使用同一傳輸通道的偽造拘束器。雙份的偽造，遠比做一個能騙過真拘束器的人偶要方便和保險得多。</br>而以安魂曲平時的表現，人偶模仿起她來簡直太容易了。</br>它將代替安魂曲在病房繼續住上一段時間。在灰島精神病院看來，今晚除了遭到一群小惡魔獸的意外襲擊外，沒有發生其他異常。</br>等到某個人們不再留意它的時刻，人偶會以不留全屍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徹底掩蓋安魂曲的失蹤。</br>付蘭把失效的拘束器放回口袋。經過飛機上那場談話，他確實覺得自己需要為後輩們做點什麼了。</br>黑珊瑚靠在窗前，望著付蘭脖子和手臂上露出的傷痕，問：“你要不要也在這休養幾天？”</br>他搖頭道：“沒必要，又不痛。反正現在天氣越來越涼了，穿高領毛衣遮一遮就行。”</br>不過那些花刺的鋒利還是出乎他的意料。</br>一般來說，在變身狀態下受的傷透過補魔等手段治癒後，是不會影響到本體的。然而在他解除變身後，竟還是留下了許多傷痕。</br>它們沒有帶來痛感。並且雷文斯經過檢查，認為只要過段時間它們就能自然消退。</br>對於安魂曲釋放的花海，付蘭還是不免有些在意。它們似乎擁有破除魔法的性質，而且安魂曲在被重力魔法托起時，也有過類似的表現。</br>那個過程本身就挺耐人尋味。</br>按理說，重力魔法是不能直接托起一個普通人的，只能透過控制其衣物，或是藉助其他物品來實現目的。</br>未變身的安魂曲應該算作普通人，但在施法時，他從意識深處大概就認定她是魔法少女，因而繞過了這一限制。</br>但後續幾次安魂曲無視魔法的表現，以及花刺和藤蔓造成的傷害，又像是源自她本身。</br>她原本的能力是治癒，在那時的表現卻又像是偏向了某種畸形的生長，和對魔法無差別的消除……</br>治癒與破滅，一體兩面嗎？</br>“說起來……”黑珊瑚問，“我們這算不算史上第一次抑制住了進行中的失控事件？”</br>付蘭不太確定地說：“不知道……她那能算是失控嗎？”</br>“說不準。對魔法少女而言，那種攻擊還是挺可怕的，也就是你才能撐住不放手了……但對比其他失控的例子，她的又可以說是十分克制。”</br>付蘭點點頭，他也是同樣的感覺。</br>而且安魂曲尚未變身就出現魔力逸散的表現，也從未在其他失控魔法少女身上發生過。</br>這現象是擱淺者獨有的嗎？</br>畢竟從記錄上看，擱淺者失控事件至今還沒有發生過，或許會是不同於普通魔法少女的表現……</br>有太多謎團，卻只能等安魂曲甦醒後再去探尋。</br>可惜以她目前的狀態，恐怕還得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喚醒她了。</br>如果說在病院時的安魂曲只是極度抗拒與人交流，那麼現在的她已經徹底自我封閉。</br>她的身體依然存活，卻已檢測不到大腦的意識活動跡象。</br>這是一種主動選擇的腦死亡狀態，醫學手段無能為力，更像是源於她的心結。</br>不知在最後時刻，是她為了避免傷害擴大，在短暫恢復意識的間隙選擇了封印心靈；還是無意識發散的魔法影響了自身，讓她向著更深更遠的地方逃避。</br>“不過破除一切的是句遲來的道歉，她最在意的還是你啊……”黑珊瑚心情複雜地說。</br>付蘭暗自嘆息，那是他和安魂曲都不願觸碰的傷痕，是他們友誼的終點。</br>在那個年輕氣盛的時期，她們五個擱淺者組成了一支無國界戰隊，自恃於強大的實力，在全球範圍內積極處理讓其他魔法少女都束手無策的兇悍魔獸。</br>一次討伐任務中，一隻位於南美小鎮的巨型魔獸腐化了上百名受害者，將他們改造成戰鬥力堪比頂級精英魔獸的傀儡，操控這支軍團殘害更多目標。</br>即使在打倒巨型魔獸後，這些腐化者依然沒有脫離控制。</br>為了阻止他們殺害更多無辜民眾，弦心石果斷做出決定，將所有腐化者都集中消滅了。</br>然而安魂曲卻在最後一刻，發現他們的腐化其實是可被治癒的。</br>“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再等等？”她悲憤地質問弦心石，“你殺了上百個本該得救的人！你殺了人，弦心石！”</br>“再等等，然後讓更多人受害嗎！”弦心石反擊道，“如果你沒找到治癒手段呢？就放任他們繼續襲擊人類？”</br>“你明明可以先控制住他們。可你嗜殺成性，根本不考慮還存在挽救的可能！”</br>“我殺的從來都是魔獸！難道你也像那些人一樣，要給我扣上暴虐狂的帽子嗎？”</br>“你不是嗎？若不是你殺紅了眼，又怎麼會連先控制住他們都想不到？他們只是被腐化、被操控了，你卻打一開始就已經不再把他們當人！”</br>“你又不是沒看到剛才的情況有多危急！”</br>“別找藉口了。做出這種事，你愧為魔法少女。”安魂曲眼中透出深深的失望，“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br>“你呢？你又做了什麼？總是光顧著救人，卻不去優先解決傷害的源頭，你這個聖……”</br>弦心石及時閉上嘴，沒有把那個最傷人的詞說出口。</br>但刀子已經捅進了她們各自的心臟。</br>從那以後，弦心石和安魂曲就此決裂。</br>在隊友們勸說下，她們沒有退隊。但她們不再共同參與任何行動，互不見面。</br>出現了裂痕的戰隊名存實亡，又經歷了幾次任務後，終究還是解散了。</br>多年以後，付蘭終於能正視自己當初犯下的錯誤，也時常有與安魂曲和解的打算。每隔幾年，他總會輾轉找到她新的聯絡方式，卻始終沒有勇氣踏出那一步。</br>直到今晚，再一次見到她時，沒想到已是如此淒涼的境況。</br>在最後一刻，那句道歉應該是傳達到了吧……</br>可是為什麼在那之後，安魂曲，你選擇的卻是更深的自我封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