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滴水觀音

付蘭到家時，付臨星已經在家裡了。</br>他看著沙發上若無其事玩手機的兒子，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回來也不說一聲。”他無奈地說。</br>“我說過我會回來的啊。”</br>“你不提前說，誰知道你是幾點回，我都在外面吃過了……你要不下樓吃吧，買菜點外賣都要等挺久。”</br>“再說吧，不是很餓。”</br>付臨星外放著手遊的聲音，聽得付蘭直撇嘴。</br>這未免太刻意了。</br>於是他也故意走向一旁的桌子，從褲子口袋裡取出身份證、結婚證、戶口本、離婚協議書和它們的影印件。</br>最後數出五張2寸照壓在擺放整齊的辦理材料上，仔細把它們重新整理一番。又放回桌上的檔案袋，當著付臨星的面把封口關上，挑釁似地擺在桌面。</br>用餘光瞥見一切的付臨星在腦中瘋狂咆哮。</br>怎麼出門還隨身帶全套的，裝這麼多不嫌口袋重啊！</br>不過他自知理虧，自從偷畫的事暴露後，爹肯定會注意防著他了。只是沒想到防得這麼徹底……</br>如果能偷走其中一份材料，讓他們明天辦不成離婚登記，他們就必須再進行一次申請。</br>雖說冷靜期滿後三十天內都還可以去辦離婚，但如今這大環境，民政局的離婚號可不是那麼好拿的，下一次放號至少要等五天，萬一沒搶到號甚至能多卡一個星期。</br>付臨星倒是不指望能拖滿三十天，可要是能多爭取一星期，說不定就還有希望。</br>先回家的付臨星以為自己運氣好等到了機會，結果翻了快兩小時都沒找到東西。目前看來偷是基本偷不成了，只能另尋出路。</br>父子倆這下算是明牌了，這一回合算他失敗。</br>於是他關上本來就沒什麼心思玩的手遊，跟付蘭說：“那我下去吃飯了。晚上吃什麼菜？我順路去買。”</br>付蘭努力忍住了沒皺眉：“你今晚住這？”</br>付臨星一臉無辜：“啊，不可以嗎？”</br>“……行吧，跟你媽說了沒？”</br>“說了，我說要補上次缺的那個週末，她沒反對。我東西都帶過來了。”</br>事已至此，付蘭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能點點頭。</br>本以為又要度過一個難熬的夜晚，結果沒有爭吵也沒有互相勸解，付臨星還真是過來打幾局遊戲就早早去睡覺了。</br>付蘭當然不信他九點半就能睡得著，不過樂於收下這表面上的平靜。</br>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著實令他心力交瘁，想到明天就更是讓他無力。</br>儘管如此，他還是對強行住下的兒子留了些心眼。</br>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付臨星在偷證件的計劃宣告失敗後，其實早就放棄了類似的努力，不回家僅僅是不想面對那匪夷所思的真相。</br>付臨星對自家這兩位的性子可謂頗有研究，他知道何月心思沒有付蘭縝密，歷史記錄是不會刪的。</br>不出所料，他輕易就找到了她搜尋弦心石的記錄。自從弦心石那晚重新現身之後，老何幾乎每天都會搜一下最新訊息，很多記錄甚至是在大半夜。</br>不過她登入畫師賬號的決定性證據還沒找到，畢竟那個號很早以前就登出了，換號或者乾脆已經不再註冊都有可能。</br>但這並不妨礙付臨星得出結論。</br>何月的行動硬碟裡有很多同人畫稿，他拿著之前收集到的本子名試著搜了下，一搜就搜出來了。</br>和現實中極致整潔的狀態不同，何月的檔案一如既往沒做分類，亂糟糟的堆在一起。這些畫根本沒藏在多深的目錄下，和她其餘畫作就塞在同一個資料夾裡……</br>並且除了成稿外，還有許多草稿和備份。</br>也就是說，她是畫師「」的可能性已經接近百分之百。</br>簡直離譜！</br>這些檔案的建立日期都在十幾年前了，而光是付臨星印象中何月就換過兩次電腦，兩次都是付蘭幫她做的資料遷移，這都沒被他發現？</br>這兩人到底是過分尊重**還是早就不剩一絲感情了，都從來沒互相懷疑過，不互相打探的嗎……</br>付臨星敢肯定付蘭是不知道這回事的，要知道了還能裝出之前那些表現，老付可就是世界頂級演員了。</br>何月那邊肯定也不知道枕邊人給弦心石當倉管的事，不然會發生什麼簡直不敢想！</br>但是……付臨星苦著臉想，自己老媽對弦心石到底是個什麼感情呢？</br>鍾子昊說過，有些女畫師的心態和男畫師是一樣的，但有些同人作者的創作動機並不止於色色，也很難單純用喜歡來概括。</br>作為例子他向付臨星展示了某位四字ID畫師的作品，她因多年專注於畫同一個女角色的重口本而知名，其中的玩法給付臨星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br>老何……應該不屬於那個型別吧？</br>至於真正的原因不是目前的重點，得先把明天的離婚拖過去後再考慮。</br>而說到延後離婚的辦法……</br>都已經這個點了，只能從強制打斷登記流程下手。</br>付臨星想過在學校鬧事讓校方緊急叫來父母的路子，只是要鬧多大還沒想好。</br>光是打架逃課之類的恐怕不會通知得那麼及時，搞不好會先由班主任教育完等到放學才叫家長，大概要整出點人身事故才行。</br>可是這個度很難把握，弄不好會顯得假，一不小心把自己傷太重了也不行。</br>這樣想著，付臨星看向桌上那塊裝在塑膠袋裡的切片。</br>那是中午他出門時路過公園順便摘的滴水觀音。</br>這東西隨處可見，經常被南方城市用作觀賞植物。但其實毒性很強，只要一點點就能嚴重破壞人體黏膜。</br>如果是吃下它的汁液，會迅速引發咽喉紅腫、嘔吐和消化道燒灼，嚴重的會因口舌麻木導致窒息，甚至心臟驟停。</br>他本來想給付蘭杯子裡下兩滴，但感覺老付很容易就會發現，而且怕劑量控制不好搞出人命，所以連帶著給自己下毒的計劃也推翻了。</br>可怕，真的至於做到這種程度嗎？</br>付臨星把塑膠袋扔進垃圾桶，對自己竟然動了如此狠毒的想法也是心有餘悸。</br>那麼還有沒有其他選擇？</br>假裝跳樓？雖然很惡劣，但似乎可行，因父母離婚而以死相逼也算是個可信的動機，而且不需要真的跳下去就能把他們倆叫來……</br>不過估計會弄得不好收場吧。</br>他撓頭思索了許久，目光再一次投向垃圾桶裡的塑膠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