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我也覺得我好像不是我,我的記憶只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強加到我身上的。”

新川結愛神色一呆,她本來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一時間是又驚又喜,身體下意識地湊前,雙手揪著他的衣領問道:“對啊,你本來就不是什麼中臣鐮足,你是藤原星空啊,你快點給我醒過來啊。”

“這不重要啊。”中臣鐮足搖了搖頭,接著又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說道:“一開始我很在意這個,但後來我發現這其實一點都不重要。無論我是誰都好,無論我是不是處在一個真實的世界都好,只要這裡沒有傷痛,只要這裡又能令我心安的存在,那不就足夠了嗎。”

他暈暈乎乎地躺在地板上,身邊是一群不顧儀態狂歡的人,透過微弱的松油燈,他看到了蘇我福姬的影子。

“你這是在逃避。”昏暗的燈光下,女官複雜的瞳色顯得十分幽邃,“在我的印象裡,你不是這麼懦弱的人,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夠了,不要再說了。”中臣鐮足閉上了疲憊的雙眼,苦澀地說道:“從一開始,就一直有奇怪的聲音和奇怪的畫面在我腦海裡出現,我在好長一段時間內都深深陷入到了自我懷疑及惶恐不安的情緒當中。”

新川結愛神情複雜地看著他,跳躍的燭光在她側臉上投下幾縷光澤,難掩悽美。

“我不想再回到那樣的日子當中了,無論我是誰都好,無論是真是假都好,通通都不重要。”

中臣鐮足仰面躺著,淚水無聲地滑過臉頰。

“我只想和福姬在一起...”他篡緊拳頭,將眼角淚珠捏成了粉碎,仰面看著她:“美穗子,請你放過我好嗎?”

新川結愛張了張嘴,滿腹酸澀的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人總是會為了心中的一些執念去執意想要完成某些事,一路上患得患失,而到最後竹籃打水,四顧茫然。

既然你不願醒來,我的努力還有意義嗎?她想到了這句話,心中終於有了些許失落感。

夜深了,宴會還在繼續,大家胡鬧得更加厲害了。

蘇我入鹿醉得一塌糊塗,上半身怎麼努力也直不起來,他乾脆就斜著躺在椅子上,朝著大家說道:“哈哈哈哈,你們一個個怎麼都喝趴下了呢,快點起來啊,接著喝。”

“啊,還喝啊?”

“哎喲,蘇我大人連路都走不穩了……”

“沒什麼,沒什麼。”蘇我入鹿剛站起來,又摔了一跤,在歌姬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來到中臣鐮足身前,雙手把他拉起來,來到宴席中間。

“朝廷上人人都說我囂張跋扈,那都是放屁。”蘇我入鹿打了個酒嗝,又罵罵咧咧地說道:“我那只是為了皇上分憂,剷除那些壞心眼的小人,中臣兄,你說對不對?”

“那是當然...”中臣鐮足皮笑肉不笑地應付著。

“所以啊,中臣兄是最懂我的人,也是平日裡我最敬重的人。”蘇我入鹿說著說著,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蘇我大人您還是歇一歇吧。”

“沒事,扶我起來,我還能喝。”

“夜深了,我可要回去了。”

“等等,我還有禮物要送給你呢。”蘇我入鹿揮舞著衣袖,神情略有些癲狂。

“不必了吧。”中臣鐮足也有些暈,“今晚您的招待已經夠了,白天還送了很好的禮品,再這樣下去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了。”

“你我二人從今往後,齊心協力為皇上分憂,這不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嗎。”

蘇我入鹿嘿嘿地怪笑著,搖搖晃晃地走向圍在客廳後面的屏風,把手伸進簾子的縫隙裡,抓住了某樣東西。

“中臣兄,這便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了。這可是全世界最好的珍寶,除了我這,你在別處絕對找不到相同的禮物。”爛醉如泥的蘇我入鹿雖口齒不清,但他睜得眼睛卻裡充滿一種幾欲發狂般的奇特光輝。

全場的客人一言不發,全都好奇地望向屏風處,想要看清他說的‘禮品’到底是何種東西。

隨著蘇我入鹿手上用力,屏風後方露出一截紫色、淺紅梅兩種顏色重疊的袖口,令人眩目的色彩,像是盛放的牡丹花般搖曳生輝。

原來‘禮物“是一個人啊。

諸位客人恍然大悟。

那個宛如一朵花兒似的人只探出了半個身子,用扇子遮著了傾國姿色,像是拒絕一般的姿態。

衣衫花俏與花蕊爭勝,裝飾不了染溼的眼睛。

中臣鐮足徵了徵,胸口深處就像被人緊緊抓住,變得好難受。

她有著傾國傾城的姿色,到頭來卻連愛都被人操縱著,唯有眼淚是伴隨一生的東西。等紅塵散盡剩餘一地白雪時,可有世俗為她感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