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天皇四年,正月。

從早晨就開始下起了大雪,到臨近傍晚時,地面的積雪已經將近一尺的厚度。

蘇我入鹿遣人送來了一馬車的禮品,有錦緞、綾羅等紡織品,也有各種珍奇的香木,還有染成葡萄色、大紅色的成套衣服。

使者看著一箱箱禮品被抬進去後,恭敬地朝著中臣鐮足說道:“這些都是從大唐國運來的上好珍品,蘇我大臣說像是中臣大人您這樣的風雅之人,一定會喜歡的。”

說著說著,他從箱子裡掏出一件很是氣派的貂皮大衣,“今晚蘇我大臣會在府上設宴,說有一件重要的禮物要親手交給您,中臣大人不妨穿著這件大衣赴宴。”

當天晚上,蘇我入鹿的官邸一片燈火通明。

為了不張揚,赴宴的人數並不算多,但每一位都是位高權重的大官以及手上有強大力量的豪族。今晚這場宴會看起來,像是同一個陣營的勢力交流會。

中臣鐮足趕到的時候,天差不多黑下來的時,客人到齊,各自就座,主客雙方都醉得很快。

氣氛越來越熱烈,坐在主位的蘇我入鹿滿臉紅光,口齒不清地說:“光喝酒沒意思,我們來唱唱歌把。”

說完,一個侍女拿出笛子,接著有人彈起了古琴。

數名身披著輕薄紗裙的舞姬,像鮮豔的蝴蝶一樣,圍著客人們翩翩起舞,盡情扭動著纖細的腰肢和豐滿的臀部。

有兩三個還穿著官服的公卿迫不及待地加入了她們的舞蹈中,原本是寒冷的正月,燃燒炭火的室內氣氛卻異常的火熱,人們解開上衣的領子,有的脫掉外套只穿著內襯,盡情地歡鬧起來。

每一位客人的身邊都安排了一位女官貼身服侍,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安排的,中臣鐮足身邊的女官就是服侍蘇我福姬的那位美穗子。

中臣鐮足很害怕面對這位清麗脫俗的女官,一方面她總是會問一些自己無法回答的奇怪問題,另一方面每次看到她的時候,心裡總有一種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的感覺。

我不能對不起福姬......

抱著這樣的念頭,中臣鐮足挪了挪屁股,在兩人之間拉開了一個安全距離。

這個微小的動作把新川結愛氣得夠嗆,她憤怒地伸出手,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嫩肉,狠狠一擰。

“哎喲!”

慘絕人寰的叫聲響起,嚇得正在跳舞的歌姬腳下一個趔趄,撲倒在前面一個人身上,緊接著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嘩啦啦倒了一大片人。

“中臣兄...怎...怎麼了?”喝得滿臉紅光,口齒不清的蘇我入鹿抬頭看過來。

新川結愛面不改色地提著酒壺,替中臣鐮足倒了一杯酒。

“沒...咬...咬著舌頭了。”中臣鐮足一邊揉著大腿,一邊齜牙咧嘴地回答。

“那沒事,來接著喝。”

“好好...”

中臣鐮足隨便應付了聲,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官,那一副很受傷的神情,看起來就像一隻被人丟出家門的小狗一眼。

新川結愛看他這幅樣子,嘴角微微牽動,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她端起一杯酒遞過來,眯著眼睛道:“藤原同學,請。”

這幾個月來,她無時無刻都在說起現實中的事,希望能把藤原星空的意識喚醒。但很無奈,這個整天和那隻姑獲鳥膩在一起的渣男,根本就是樂不思蜀嘛,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謝...謝謝...”中臣鐮足得有些頭疼,誠惶誠恐地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後,他親自斟了一杯,雙手捧起,朝著她討好道:“美穗子,你也喝一杯吧。”

外面天寒地凍,酒杯卻是溫熱的。

新川結愛氣惱地撅著嘴。

她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酒很烈,入喉有些灼燙,她忍不住開始咳嗽起來。

“咳咳咳……”

她捏著酒杯,另一隻手不停地拍著胸口。

中臣鐮足也愣住了,他趕緊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沒事吧?你喝慢點點啊,如果不能喝那就不要喝了。”

“咳咳…咳…沒…沒事。”

新川結愛捂著胸口,咳了一會,通紅的臉頰,像秋日的夕陽般美豔動人。

“藤原,我問你。”藉著酒意,她的神情有些飄忽,“如果我跟你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一場夢,你會怎樣?”

中臣鐮足側頭看著她,聲音沙啞道:“這大半年來,你一直跟我說我不是我,是另一個人。老實說,在三年前的正月,我剛醒來時,也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