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真的是不能去。你想,如果我跟你去了,別人會怎麼看?一個教數學的老師跟一個學生去參加作文夏令營,這在別人眼裡肯定不正常。我不能去,還是你自己去吧,可以好好玩一玩,也認識一些朋友。”頓了一下,他又說,“如果我是語文老師,我會跟你去的。”

我仍然不說話,只是流淚。

隨後我們之間靜默了好久,誰也不說話,只有我在默默地流淚。

好久,我終於抹了下眼睛,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轉身走了。我也沒有拿那封他放在桌子上的邀請信。我打定了主意,既然他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臨近暑假的最後一天晚上,第二天早上我們就要回家了。晚上已經挺晚了,他來找我。

在宿舍外面淡淡的燈影裡,他把我丟在他那裡的那封邀請信交給我,小聲說:“花靈,我想好了,夏令營,我跟你去。”

天哪,他說的是這句話!我都有點不敢相信!

我小聲問他:“您真的跟我去夏令營?”

他竟嘆了口氣,肯定地說:“真的。”

我的心怦怦跳了起來。我太高興了。

我的眼裡熱熱的,強忍住淚,說:“好的,不許反悔。”

說完我扭頭跑開了,眼淚已流了出來。

啟程的日子是在暑假後的第十二天。我和他約好了在縣城的汽車站上見了面,我倆坐長途車趕往北京火車站。

事先,他周密地計劃了我們的行程和時間:兩個人中午在縣城的汽車站會合,因為我們從家裡趕到縣城大約要用去一上午時間,中午我們坐上汽車去北京,到北京火車站買晚上的火車票,坐夜車去北戴河。這樣我們可以在火車上過一夜,省去了住旅館的麻煩和開銷。第二天的早上,我們就可以到達北戴河了。第二天是夏令營報到的時間,我們可以早早地去報到。

在縣裡汽車站的候車室等發車時,我倆坐在長椅上,誰也不說話。這時候我們是那麼害怕碰到熟人。

好在沒有人認識我們。

終於上了車。上車後我們兩個人竟然沒有坐到一起,而是一前一後分開坐的。我們事先並沒有商量,我們心照不宣地就分開坐了。

我默默地祈禱著我們此行順利。

一切順利,早晨七點,列車到達北戴河站。我們隨著人流下了車,站臺上富有海洋氣息的清爽怡人的空氣把我們夜晚乘車的疲憊一掃而光。

夏令營的地點在北戴河南面的一個海濱招待所。按照邀請信上的指點,我們乘上公共汽車。汽車很快到達了海濱停車場。走下汽車,我感覺視線彷彿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大海那麼突兀地就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我是平生第一次看到海。

我望著海,不由得拉著他向前緊走幾步。早晨清冽的海風迎面撲來,海浪那麼清晰,彷彿近在咫尺地在我們眼底湧動,腳下再往前走幾步就是溼潤的海灘。有遊人在海灘上悠閒地散步,還有不怕涼的人身穿泳衣在海邊的淺水裡戲水,而早晨出海的漁人正在慢慢地收網。

我的心情激動得有一種想喊想笑卻又什麼也做不出來的衝動感。看看他,他也那麼激動。他也是平生第一次看到海。

我倆緊緊挨著站在一起,痴痴地望著大海。我在心裡暗暗慶幸自己參加了這次作文大賽,也慶幸他最終還是跟我一起來參加了夏令營。

我們在海邊站了好久,心情平靜下來了,才去招待所報到。

我們沿著海灘尋找我們要去的招待所。一路上我與他很近地走在一起,一副形影相隨的樣子。反正這裡也不會有人認識我們,我不用擔心有人會說我們的閒話。我心裡很輕鬆。在此後的幾天裡,我就這樣始終與他形影相隨地在一起。

我倆趕到海濱招待所時是上午八點。第一天是報到時間,沒有其它安排,安排好了住宿,餘下的時間就自由安排了。

海濱招待所只與海灘隔著一條几十米寬的林帶,站在陽臺上就可以望到海。

我與一個南京來的女孩同住一個房間。他的房間在隔壁。

住宿條件很好,每個房間都有一個小小的臨海的陽臺。

這小陽臺真好。

我去他的房間找他,我要跟他一起站到這小陽臺上來看海。

陽臺很小,我們兩個就把它站滿了。我們手扶著欄杆,站得那麼近,彷彿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海,那麼美的海,就在我們眼前湧動。此時看海,我們激動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我們所感受到的是寧靜、廣闊和寵辱偕忘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