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恆安雖然預設了林一帆一同去芙荒,但餘氣未消,一路上是沒跟他過說一句話;這條去芙荒的路韓長旻走得可謂異常糟心,未成年林一帆,疲勞駕駛李恆安,有傷在身顧峋,於是幾乎沒當過司機的韓少爺頭一次親自開了八小時的車,一路上默默忍受著李恆安和林一帆之間的低氣壓,顧峋過得倒是舒坦,十分心大地一覺從彥城睡到了芙荒。

韓長旻幾次想叫醒他,看了看他身上的傷欲言又止——倒不是因為不忍心,純粹覺得打擾傷員這種事有失風度。他第一次打心底裡疑問,一個人怎麼能在這麼顛簸的車上倒頭一睡就是八個小時,中間都不帶醒的,要不是清楚他的傷已經沒大礙了,韓長旻幾乎都要疑心他是不是昏過去了。

終於到了芙荒千丈鎮,韓長旻下車,看見出了酒店門迎過來的姜川,彷彿異鄉偶遇闊別多年的老友,心下終於緩過來了口久違的人氣兒,上前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川笑著同他打過招呼,看了看剛睡醒神志還不很清晰的顧峋,又看了看繃著臉的李恆安和垂著頭的林一帆,後知後覺地咂摸出股不對的味來,他笑望著韓長旻,壓低了聲音道:“他們吵架了?”

韓長旻嘆了口氣:“說來話長。”

到芙荒時天已經亮了,一行人吃過早飯,大致交換了一下情報,末了韓長旻下了結論:“大致就這麼個思路,到時候兵分兩路,一路正門突進,引起騷亂後另一路找別的入口潛入,趁亂找到茹素者帶出來。”

顧峋略一思忖:“找到之後接下來估計不好安置,當然最理想的情況是負責解救的人安頓好茹素者之後再折回去參戰,但人救出來之後究竟什麼情況還是不好說,我感覺最有可能的情況,”他說著指尖點了點桌面,“——至少得留一個人照顧茹素者。”

韓長旻一揚眉:“所以說突進的一方一開始就得做好沒有後援的準備。”

“對。”

“然後呢?”李恆安忽而出聲,“郎希的人......你們以前遇到這種事都是怎麼處理的,直接抹殺嗎?”

“不管是郎希還是其他人,能抓到活的最好,如果情況不理想,就地殺,再壞的情況,”韓長旻笑笑,“能脫身就好。”

“最緊要的是人得救出來,”姜川一邊點頭附和一邊隨手捻起塊小甜餅,“其他的隨機應變。”

“明白了。”李恆安一點頭,“什麼時候動身?”

經驗頗豐的幾人聞聲,同時抬眼以一種一言難盡的目光看向了李恆安,李恆安繃著一張臉和他們面面相覷。

顧峋樂了,毫不客氣道:“這麼著急,多大仇多大怨啊,有氣也不能隨便撒吶。”

李恆安一噎,醞釀了半分鐘愣是沒憋出句反駁的話來。

姜清桐斟酌著語氣道:“這種行動一般安排在晚上。”

“對啊,這種事怎麼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就動手呢,”顧峋覷著李恆安的臉色,笑得更歡實了,“急不來,晚會兒出發,到了還得看下地形,再詳細安排。”

李恆安涼涼地看了眼顧峋——此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一眼看出來她在想什麼並且毫不留情地出言嘲諷了。

四目相對,顧峋不尷不尬地收了笑,默默低下眼去。

李恆安吐出口鬱結於心的惡氣,起身道:“知道了,那我先去補個覺,有事叫我。”

林一帆神色一滯,他看著李恆安轉身離去,似是想開口,卻終是一抿嘴,到最後也沒發出聲來。

待李恆安離去,顧峋合抱雙臂一揚眉,望著林一帆悠悠道:“弟弟,發愁嗎?”

林一帆神色一滯,別過臉去:“氣消了就好了。”

“你不生你姐氣嗎?”

“......我沒什麼好生氣的。”

“不生氣就行,”他笑著一點頭,“回去歇著吧,養精蓄銳,今晚可沒得歇了。”言罷,顧峋起身朝李恆安房間走去,林一帆目光異樣地打量著這個正要往他睡著的姐姐房裡闖的男人,韓長旻一把撈住顧峋,輕嘖一聲:“你幹嘛,人歇著呢。”

顧峋很“大尾巴狼”地一笑:“李憨肯定沒睡,你信不信?”

“......我為什麼要信這個?”

“打賭嗎?反正你都送我一輛車了,就賭我下個月油錢。”

“......”韓長旻撒手,“賭個屁,你隨意,反正人弟弟看著呢。”

姜川嚼著小甜餅,看戲一般看看顧峋,又看看目露寒意甚至是目露兇光的林一帆,顧峋轉眼朝林一帆一抬下巴,笑得很乖:“你姐肯定沒睡,我去幫你勸勸。”

叩門而入,果然,李恆安就蹲在窗戶邊抽菸,真的是蹲,連張椅子都懶得挪,就把落地窗一開,蹲在窗戶邊就開始抽。

就外面幾句話的功夫,李恆安手裡的煙已經燒了一多半了,顧峋帶上門,一邊走過去一邊抬手揮散了防中的菸圈,奚落道:“擱這兒修仙呢。”

李恆安沒回頭,也沒應聲。

顧峋拖了張椅子:“我跟你說,一帆要是將來長不高,就是跟著你抽二手菸抽的。”

李恆安僵著脖子回頭看了他一眼,大有他再廢話一句就把煙按他腦門兒上燙出朵花的勢頭。

顧峋將椅子擺好自顧自坐下,抬手不由分說抽出李恆安手裡的煙按滅在了一邊的窗臺上,李恆安一愣,騰得站了起來,未及開口,顧峋已經掏出了自己的煙盒遞了出去:“薄荷煙多沒勁兒。”李恆安一句罵生生憋了回去,顧峋抬頭望著她的臉色,輕嘖一聲,“什麼狗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