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衡推門而入,看看唐昭臣,看看一片狼藉的實驗室,又看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紅A,他眨眨眼:“唐.....”

“媽的!”唐昭臣一把將乘著溶液的玻璃桶翻到在地,碎玻璃譁然四散,他額前青筋突起,“這破地方太隔音了是不是?!顧峋和李恆安都到門口了!帶著醫師先走!姓韓的給了李恆安槍!我們這邊得護著這個廢物,人手不夠!”

伯衡徹底噤了聲,一把扯過懵然狀態的醫師朝後門奔去,混亂之中,醫師一邊被他拉著,一邊慌忙伸手拿起了桌角的《聖經》。

放滿試劑瓶的高木架被唐昭臣猛得推到,刺鼻的氣味隨著玻璃的碎裂聲飄散開來,紅A躲過迸濺的碎玻璃退出實驗室,唐昭臣退到實驗室門前,劃燃了火柴揮手丟向了滿地的狼籍。

一聲轟然,騰騰大火席捲而起。

倉庫平時人並不多,唐昭臣他們也不怎麼打理,走廊兩邊擱置了不少雜物,唐昭臣和紅A一前一後奔向後門,火舌衝出實驗室一路蔓延上走廊,肆虐吞噬著兩邊的東西。

膝蓋一陣一陣的鈍痛,紅A一手撐著牆壁跌跌撞撞地跟著唐昭臣,微喘著氣,濃煙泛起,一口煙嗆進嗓子裡,他腳下不穩跪倒在地,掩口一陣劇烈的咳嗽,幾乎同時,身後一聲脆響,燃著的木架迎頭倒了下來。

唐昭臣聞聲回過頭去,炙熱的火海中已沒了紅A的影子,唐昭臣一愣,試探出聲:“紅A?”

悉悉索索的聲音自腳下傳來,紅A撥開焦黑的木架,強撐著從廢墟下爬了出來,唐昭臣看見他胸前暈開的血跡,心下一寒,紅A動作遲緩地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被斷掉的木頭豁開的傷口,深色的血汙漸濃,他自嘲般輕笑了一聲。

末了,他緩緩抬頭,看向了唐昭臣,他的神色近乎平靜,跳躍的火光映在他瞳孔深處,他不閃不避地望著他:“別告訴她關於我的任何事,永遠。”

唐昭臣神色一動:“哪怕是在你死後?”

“哪怕.....是在我死後.....”紅A的聲音低了下去,氣息漸弱,他低下眉眼,望著火焰的目光逐漸散了聚焦,面前跳躍的火焰輪廓愈加模糊,到最後化做一片暖融融的光暈。

唐昭臣頓了頓,轉身繼續朝前走去,卻在這時,身後異響乍現。

濃煙順著走廊朝外滾滾湧出,顧峋越往裡走神色越凝重:“唐昭臣把這地方燒了。”

兩人小心地穿過火勢最猛的地方,那是一個房間的門口,火焰顯而易見是從這裡湧出去的,前方的走廊橫跨著一個翻到的木架,顧峋挑了個幾乎沒怎麼燃著的地方,抬手一把將木架掀開,騰出一條路來,火星迸濺而起,李恆安後退一步避開,走廊沒開燈,光線很暗,直到木架掀過去,她才看見前方不遠處立著的唐昭臣——還有他腳下躺倒的紅A。

“顧......”

一聲還沒來得及喊出來,顧峋已經邁開步子衝了上去,幾乎同時,李恆安舉槍,準星對準了唐昭臣,顧峋的身影就徘徊在準星附近,她咬了咬牙,努力穩住微微顫抖的手,卻到最後還是沒敢按下扳機。

唐昭臣聽聞聲響,轉身便見顧峋已經衝了過來,不及多想,他隨手抽了根身邊雜物堆裡橫插的鐵棍,瞬息之間,顧峋已到面前,一手虛握成爪猝然揮向唐昭臣脖頸,唐昭臣疾速向後退去,手中的的鐵棍猛然揮向顧峋腰腹之間,顧峋堪堪止住步子,鐵棍尖銳的斷口仍是在他腹部豁開一道猙獰的血痕,皮肉翻卷鮮血迸濺,唐昭臣趁顧峋停頓的間隙,快步向後退出,兩米開外,他甩手丟開鐵棍,一把拉上了走廊中間橫隔的鐵門。

顧峋幾步上前,卻晚了一步沒能拉住,鐵門上鎖,顧峋低頭看了眼門鎖,沒法下手,他低低地罵了聲,後退一步一腳踹向了門鎖,身後是李恆安跟上來的聲音,顧峋頭都沒回:“去看看紅A,別讓他死了!”

走廊裡光線昏暗,再加上泛起的濃煙,以李恆安的角度根本看不到身上的傷,聽顧峋這一聲中氣十足的吼,李恆安便也沒顧上去細細考慮為什麼剛才的交鋒顧峋動作慢了,她在紅A身邊蹲下身,抬手按上了紅A的頸動脈,一秒,兩秒......

李恆安怔了怔,末了抬頭看著顧峋:“......不行了。”

顧峋狠狠踹了腳紋絲不動的鐵門,低沉的聲音中彷彿壓抑著什麼:“再仔細看看,能不能救,他知道的事情多了,不能就這麼死了!”

“沒法救了.....”李恆安蹙起眉,聲音有些急了,“已經.....”

“他憑什麼!”顧峋低吼出聲,一掌拍在了鐵門上,“他憑什麼就這麼死了,多少被毒品害死的人,死得比他慘一千倍一萬倍,他憑什麼就這麼隨隨便便死了?!”

李恆安搖著頭:“我知道,我知道這麼說,但是.....”話音戛然而止,灰暗的牆角,她不經意間看到了被唐昭臣丟下的鐵棍,鐵棍鋒利的斷口上沾染著殷紅的血跡。

嘀嗒——血滴落的聲音。

李恆安愣愣地順著血跡望了過去,目光停留在顧峋腳下,嘀嗒,又是一聲,鮮血滴落在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