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恆安前腳走,紅A後面就也動了身,到門前依舊是跟門口的人一陣寒暄,顧峋趁他說話的空檔,溜溜達達去結了帳,回過頭便看見紅A衝朋友擺擺手,推門離去,顧峋眼一眯,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來的時候,音樂廣場的人已經散得七七八八,除了剛從店裡出來、吐得七葷八素的小年輕之外幾乎沒什麼人了,李恆安掏出手機解鎖,假裝一邊玩手機一邊跟著男子,天氣還沒完全熱起來,夜裡的風依舊帶著涼意,長青街上行人蕭索,李恆安沒敢跟太近,一路出了長青街,拐道春秋大路,路過街角的小花園,男子腳步突然頓住,李恆安一口氣倏爾提上來,跟著剎住了步子閃身退到了一輛車後面,男子沒回頭看她,轉身進了花園門前的公廁。

李恆安輕出口氣,折騰了半宿實在是累,她索性在馬路牙子上坐了下來,面前一對小情侶挽著手,打情罵俏地路過她身邊,猝不及防看見了車後面坐在地上的李恆安,女孩兒嚇了一跳,忙不迭拍了拍胸口。

李恆安:“......”

也是,誰大半夜不睡覺坐在馬路上思考人生。想想這還是自己人生第一次等一個男的上廁所,百般無聊之中李恆安摸出了煙盒,顧峋那張非常不討喜的臉隨著煙盒一同出現在面前,頓了頓,她低低地罵了聲,將煙重新放回了衣袋。

不多時,男子甩著手上的水走出了公廁,李恆安眼神一凝——他嘴裡叼了根菸,離得太遠她看不清那根菸有什麼異樣,也拿不準這是不是紅A給他的那種,男子不疾不徐地轉了身,也不管滅沒滅,隨手將菸蒂彈進了幾步開外的垃圾桶,一步沒停繼續朝前走去。

李恆安不聲不響地跟上前,跟吞了菸蒂的垃圾桶大眼瞪小眼,如果他抽的確實是紅A給他的煙,只要下手翻這個垃圾桶就能知道那是什麼煙。

——只要下手翻垃圾桶。

李恆安沉思了半分鐘,最後決定先跟著男子,大半夜的沒人清垃圾,這邊暫時不著急。

前面已經拉開了相當長一段距離,她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顧峋跟著紅A走出來,發現這個人一看就是個愛交朋友的外向青年,從PHclub出來,到一路走出音樂廣場,紅A就跟下鄉送溫暖的領導一樣,問候了一路。

出了長青街終於消停了下來,顧峋不用再防著他的熟人看到自己,終於可以挺直了背伸長了脖子做人,跟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鐘,狀況良好,紅A玩了會兒手機發了幾條語音,除此之外也一直沒什麼異樣。

轉過街角,前方不遠處圍了三四個小青年,也不知道從哪個場子裡剛出來,最中間的那個正一手扶著路燈杆吐得一塌糊塗,紅A路過他們身邊轉頭看了眼,就在顧峋條件反射地以為他又要打招呼時,卻見他只是淡淡看了眼,步子都沒停。顧峋面無表情地想,哦,原來不是全潘城適齡青年都是他朋友。

酒味夾雜著嘔吐味實在是不怎麼友好,顧峋想避著那群人點兒,又礙著自己是在跟蹤,不好大大方方走路中間,於是深吸一口氣,準備儘快地溜過去,結果就在他走到路燈杆旁邊時,撐著杆子吐地正歡的那個刷得回過頭一把撈住了他。

顧峋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黑白無常索命怕是都沒他動作快。

拉住他的那個男子染了頭不羈的悶綠色頭髮,又穿了件深灰的背夾,乍一看活像只綠毛龜,綠毛龜抬起頭,帶著黑眼圈似的煙燻妝,一開口聲淚俱下:“我知道你是直的,哪怕只是當朋友呢?你怎麼能對人家這麼絕情......”

顧峋迅速地竄起了一層肉眼可見的雞皮疙瘩,他打量了一下綠毛龜的身板,初步估計一把掀飛他不比掀飛韓長旻家的狗難,卻在這時,紅A聽聞聲響回頭了,顧峋一個激靈,忙背過身假裝安撫綠毛龜,他抬頭掃了眼,綠毛龜的朋友一個個也喝得夠嗆,完全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了,一個稍微清醒點兒的大著舌頭指著他:“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顧峋估摸著紅A已經回過頭來,悄悄地轉眼撇過去,果然,紅A沒多大興趣,又繼續往前走了,這邊綠毛龜扒著他不放,也不知道把他當成了誰,大有往他懷裡撲的勢頭,顧峋架著胳膊擋住他,一聲國罵就要蹦出來,綠毛龜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我知道你長的帥,追你的女人肯定多......”

顧峋:“......”

衝他這句話,顧峋堪堪把髒話嚥了回去,他慈祥地看著綠毛龜,接著抬手毫不留情將他推給了那個相對清醒的朋友,撇下句:“照顧好你兄弟別亂扒拉人。”繼而轉身快步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紅A的步子似乎稍稍快了點。但除此之外也沒其他反應了,依舊是走路不耽誤玩手機,甚至還悠閒地拐進一家24小時便利店買了罐可樂。

時間越晚人越少,顧峋跟得也越加提心吊膽,前面紅A卻一直沒再見什麼可疑的人,也似乎沒有回家的念頭,正當顧峋思量他今晚究竟要去哪兒的時候,紅A捏扁了可樂罐,轉身進了一個垃圾回收站。

顧峋一愣,心說不至於吧,去垃圾回收站丟垃圾?他原地站了有半分鐘,腦子裡轟了一聲說不對勁,錯了錯了,紅A如果在綠毛龜那裡看見了自己,他買可樂耽誤的那一會兒就很可能是為了驗證。

不及多想,顧峋跟著進了垃圾回收站,他剛拐過去便頓住了步子——那是一扇破敗的木門。

一片寂靜中,顧峋緩緩抬手,搭在了門把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