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常去買魚,他與一位名叫老曾的老漁夫熟識,這個老曾打魚很有一套,每次過去總能在他的魚攤上尋到不大不小的驚喜。

五天前,他當值結束晃悠悠地走到城西,老曾大老遠看到自己,臉上就堆滿了褶子,神秘兮兮地將自己拉到一邊,指著魚蔞裡一條魚,咧嘴笑道:“大人,您瞧瞧,這趟我給您帶來了什麼!”

老何一看之下眼睛瞬間就瞪圓了,下意識一把捂住魚蔞,有些不確定地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六腮黃魚?”

老曾缺了一隻牙的嘴都快咧到耳朵上了:“大人好眼力,正是六腮黃魚!”

六腮黃魚,是碧帶江中最負盛名的特產魚類,其名聲甚至還要高過碧帶河的駐顏珠。當年李秋白遊至碧帶江時,偶然嚐到六腮黃魚,驚為天食,抬筆寫下‘大河美酒鬱蘭香,玉盤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的名句。自此,六腮黃魚聞名神州。

兩腮黃魚比比皆是,四腮黃魚就已極其稀少,六腮黃魚一旦出現,便是高價。

最終,他用十兩白銀買下這尾六腮黃魚,坦白說,這個價,給得低了。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誰又會在意價格呢?

老何原以為自家今年的好運氣用光了,哪想到,好運才剛剛開始。

第二天他抱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去尋老曾,結果,這一次,魚蔞裡竟然裝著兩條六腮黃魚!

接下來,一連五天,或一尾,或兩尾,最多的是昨日!

三尾!

這一連數天每日吃黃魚,他腦海中忍不住都會冒出諸如‘六腮黃魚不過如此’的念頭。

當然,這話肯定是不敢宣諸於口的。

老何甚至懷疑這老曾家裡是不是有一個池塘,裡面專養六腮黃魚,想發財了就撈幾尾出來賣。

臨近城西,老何的腳步急上數分,他忍不住想。

今天又是幾尾六腮黃魚?

遠遠地便看到老曾正坐在城西市集入口處張望,老何趕忙小跑迎上前去,然而,不待他開口,老曾便咧著嘴撓了撓頭。

“大人,小老兒今天無魚可賣了。”

老何臉上的笑就僵在了臉上,半晌才張了張嘴,乾巴巴地道:“也是……也是……六腮黃魚終究是稀罕之物。”

老曾沒就這個話題多談:“這個……大人,小老兒想託您辦個事。”

見老何臉上微微抽動了一下,老曾連忙陪笑擺手道:“大人可別誤會……是這樣的,我想買些紙筆墨書,大人也知道的,那些文鋪見不得我這斗大字不識一個的鄉野小民,進不去哇。”

“嗯?”老何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眼老曾:“你要這些何用?”

這可稀奇了!

老曾家裡就他一個,斗大字不識,怎麼突然會想買紙筆墨書?這些文物價格可不低。不說糟踐吧,就附庸風雅,你這老兒也不夠格啊?

老曾使勁著撓著頭,半晌,才左右看了一眼,湊近了低聲道:“其實不是我買,而是一小夥子託我幫他買。”

頓了頓,老曾心一橫,索性把話挑明瞭:“不瞞大人,這幾日的六腮黃魚,便是那小夥子賣予小老兒我的,那小夥子人不錯,身子骨也壯實,就是看著病懨懨的,也不知他哪來那麼大本事撈到六腮黃魚。要不,大人一會隨我去一趟?”

老曾是不識字,畢竟人老成精,反正自己也沒那本事打著六腮黃魚,倒不如牽線搭橋,也落個小小的人情。

在落霞關中,眼前這位可是財神爺,那些凶神惡煞的兵老爺們見著眼前這位,哪個不低頭?有這位的人情,總有一天能用得到的不是?

老何這下還真提起了興趣。

一個能撈六腮黃魚的少年打魚所獲卻不自賣,所得錢財用來買紙筆墨……這少年定然是能識文斷字的,所以才不願自墮身份行商賈之事。

在這瞬間,老何腦海中就自動腦補出一名身出貧寒仍奮發圖強自秉氣節的少年。

若當真如此……我這手底下倒也缺了些人,且跟過去看看到底如何。若本性不差,倒是可以提攜一二。

心下念頭把定,老何微微點頭道:“那我倒是要見上一見了,老曾,隨本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