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住戶密集,少有離群而居,一來可鄰里關係融洽,二來出了事情也好互相幫襯。

這麼多年以來也就雲濤家是個例外。十多年前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此相遇,在那最高的峰頂同看夕日灼雲;子夜時又見皓月當空,星河璀璨,月下雲海翻騰;一夜不眠又同觀雲海日出,互相生了愛意,選了離村子百米的地方落地生根,育有一子,便是雲濤。

但這天底下又怎可能事事順心意,夫妻兩人生活其樂融融,女人有了身孕正要告訴男人,只發現牆上男人親手繪製的畫像剩下女人的那一半,而男人也如同那消失的一半畫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女人痛哭一夜,屋內已然積了一窪淚潭,由春入秋,女人臨盆。

滿山枯黃葉,落地亦歸根。

無人接生,也無臨盆時痛的聲嘶力竭,她一生的苦痛彷彿都在那一夜用完了,子夜時,明月當空,一聲嘹亮稚嫩的啼哭撕破夜的寧靜。

村人見雲濤皆嘆這小娃娃的精緻可愛,問到孩子父親時,女子只說:遺腹子!

樹下陰影當中,兩人靜立,聲息皆無,若非是是湊到面前,還真難被發現。

這月下樹影當中自然是雲濤玉姬兩人,正前方農家小院當中響起老舊木門的吱呀響聲,農家漢子裸著上身,手中昏黃提燈一盞,看樣子是有夜起的習慣。

那漢子只覺得身旁一道黑影急速閃過,隨後被人抓住了肩膀,拽到一個黑暗角落裡。剛要大聲求救,立刻伸來一隻手堵住了嘴巴,任他掙扎也沒發出什麼動靜。

中年漢子心裡驚恐萬分,以往從沒聽過有哪個人半夜失蹤的,難道這種倒黴事情今天就要落到自己頭上。

正當漢子擔心自己未來命運時,暗中暴起抓人的黑影有了聲音,也沒看清那人容貌,只聽得:“我只問幾個問題,你若乖乖配合,我問完後你自然可以離開。”

這聲音與往日裡鄰里間飯後趣談比起來無異於魔鬼,加上這深山小村幽暗的環境,那漢子手腳被縛也忍不住瘋狂掙扎,嗚嗚嗚不知道要講些什麼。

雲濤也不再說話,就是死死制住這傢伙,等他累了沒力氣掙扎,又幽幽說一句:“怎樣?”

中年漢子知道是逃不過今晚這樁禍事,只得乖乖認命,點點頭表示願意配合。

非常幸運,雲濤問那幾個問題那中年漢子都答上來了,甚至可以說,他問那件事情只要是村裡三年前還活著的能記事的人都清楚明白。

得到答案,雲濤幾乎絕望,本以為能從這裡抓住最後一根絲線,誰知不厭其煩的重複以後再重複,還是被告知:那個女人早在三年前患絕症的小子下葬後就被趕出了村莊,至於那女人的去向,沒人知道。

雲濤尋找母親的念頭才剛萌發,便在此處斷了蛛絲馬跡。

哀傷至極,雲濤落下眼淚,落入月光中反射出一點光亮,被中年漢子捕捉入眼。

由於內心驚恐,中年漢子一直以為眼前這位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頭,不曾想竟見到‘魔頭’落淚這樣驚世駭俗的一幕,但看到這反倒讓他心情穩定不少,因為沒聽說過那個魔頭會流淚的。

中年漢子終於壯著膽子挪動了一下身體,去看一眼那一直不敢正視的魔頭,但這一看,嚇得這精壯如牛,人高馬大的莊稼漢是亡魂皆冒,連自己下半身溼潤溫熱腥臊的感覺都未察覺。

眼前這人不正是三年前被自己和隔壁老張親手丟進天坑的遺腹子嗎!

翌日清晨,這件事在村裡引起軒然大波,一傳十,十傳百,有人道聽途說,將雲濤當做死不瞑目,詐屍的鬼物,一時間小村裡鬧得沸沸揚揚,更沒人敢在半夜三更踏出家門半步。

而正主雲濤,昨夜早已遠離了村子。仰面看天,月色正好,心中忽然起意:去那父母相遇的地方最後再看上一看。也沒問玉姬是否願意,雲濤便往那裡趕去。這不明來歷的女子脫離藏有血池洞穴以後便是一直跟隨自己,形影不離。

崎巒郡,王朝首屈一指的大郡,幅員遼闊,氣象萬千。郡如其名,域內綺麗山巒佔了八九分土地,餘下的可建立城池的沃土實是少之又少。

郡內一座中型城市,帕斯特城,南去八百里群峰環繞之間,有高峰入雲,是王朝內公認的一最,名為古葬山。

古葬山入雲千米,雲層之下部分也非尋常山峰可比,起碼這方圓千里之內還未有第二座山峰可觸及雲層。

山路難走,夜裡多有野獸出沒,想在這種時候安然登頂,難如登天。也不知當年父母兩人是如何登頂?

連續生撕幾頭狼,雲濤已是力竭,好在已經入了雲層,任那些野獸被血腥味刺激的兇性大發,也難擋對縹緲雲層的畏懼,尋著血腥味追來的狼群停留在雲層之外,對月嘶鳴,卻不敢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