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仲放下望筒,指了指右翼。一轉頭,他發現楊文安早已看到了。

「不派兵馬補上去嗎?「他又問道。

「捨不得。」楊文安道,「我們的親兵都是從大獲城帶來的精銳,捨不得派他們去。兄長你看,現在張珏那些兵馬就是一隻瘋虎,一隻受了傷想衝回山林的瘋虎,是真會狠狠咬人的。」

「那不補上去,張珏可就逃了。」

「我們已經攔得足夠久,是忙古帶沒及時包抄。」

楊文安又看了一眼張珏的旗幟,心想其實現在是能報安塞城一敗之仇的。只要他願意承受損失,可以殲滅張珏。

但他父親是已經為趙宋殉過國的忠臣烈士了,他投靠蒙元不是來當忠臣的,是來當世侯的。

「遇到想逃的瘋虎,放箭射它就可以。留下儘量多的首級報功吧。」「是!」

元軍改變了戰術,不再封堵,開始追擊、放箭。~~

烏拉特牧場,元軍大營。

原本坐在篝火旁的忽必烈拋下了手中的戰報,站起身走到帳外,眺望著南邊的黃河,臉色陰沉下來。

「陛下,帳外冷,還是先進.....」.

「冷?」忽必烈當場便發了火,「從草原上來的蒙古人怕冷,那些江南來的漢人不怕冷嗎?」

見他發怒,周圍的人跪倒一片。「陛下息怒,是臣失言了。」

「大汗,我們不怕冷,忙古帶已經南下追擊張珏了。」

忽必烈大步走到了冷風之中,任由積雪沒過他的靴子,任風吹掉他的帽子。一眾臣子連忙跟上,陪著他站在那。

之後,營地各處便有人趕過來,與他們的大汗、皇帝站在一起被風吹雪淋。許久之後,還是有人將察必皇后請了出來。

「大汗,是出了什麼事讓你這樣大動肝火?」「這還是本汗親征。」

忽必烈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有些像是地底滾動著一聲悶雷。

「這還是本汗就站在這裡,你們打起仗來也能這麼慢慢吞吞。如果本汗不在,是不是要再對峙到明年春天,是不是要讓李瑕逃回長安準備好兵力?」

他說到這裡,轉身指向了身後的群臣,喝問道:「是不是打到最後,又要不了了之了?!」

這「不了了之」四個字他是用漢語說的,口音其實有些好笑。

但沒有人敢笑出來,全都屏息而立,默默承受著忽必烈的怒火。

所有人都知道,事實只怕確實如忽必烈所言。如果不是御駕親征,統帥必然是身份最高的塔察兒,這位宗王攻襄樊的時候能因為陰雨退兵,今年冬天當然也能因為大雪而退兵。

問題在於,御駕親征到現在,進展卻還是十分緩慢。

李瑕沒有被擊殺,甚至在諸路大軍的圍追堵截中失去了蹤跡;李曾伯在興慶府堅壁清野,元軍攻城半月,至今沒有破城;現在張珏竟還渡過黃河了。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麼力量在阻撓著忽必烈,讓他不能取得一個關鍵性的進展。

他每天在大帳中烤著篝火飲著酒,今日突然明白過來了,是這些人不盡心、沒有把這一戰當作危及存亡的國戰。

「你們還當大蒙古國國力鼎盛,以為可以慢慢經營。本汗告訴你們,這次不能滅了李瑕,就再也扼制不住他!」

這句話幾乎要喊出來了,忽必烈最後卻又收住,他不可能親口承認大蒙古國不如往昔。

好在,他這樣發一次火,也足夠讓麾下的文臣武將們受激勵、並振作一些。

當重新將忽必烈擁回大帳,張文謙再指點起戰局,動作便麻利了不少。

「臣以為眼下戰事進展之所以緩慢在於

兩點,一則,我們太在意李瑕的行蹤,坐等在此地等他前來襲營,他卻並沒有來。二則,我們一直在等待主力兵馬從西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