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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蓮池行宮。

李瑕還在詢問北上兵馬的進展,卻有近侍匆匆上前低聲稟報了一句。

於是李瑕抬了抬手,暫止了堂上的商議,轉到另一個堂中,招了張弘基、林子來見。「拜見陛下臣有罪,特來向陛下請罪。」

張弘基一進堂便立即跪下,頭抵在地上,俯地不動。

李瑕稍有些嘆息,看向林子。

林子也連忙跪下,道:「臣也有罪。」

張弘基連忙道:「罪在臣一人,請陛下重懲。」

「這麼說,你放了張弘慶了?」「稟陛下,是。」

「你是佔仗著自己之前有功勞,認為能扛得過這罪過,因此放了他?」

「臣.....」張弘基本想否認,想了想卻是應道:「臣確實有這麼想過。」

「那凡是為國立過功勞者都仗著丹書鐵券而無視法紀,天下該亂成什麼樣子?」

「臣有愧,請陛下重懲!」

張弘基說罷,等了許久,卻不見李瑕說話。

他抬眼偷偷瞥了一眼,只見這位年輕的皇帝也不知在想什麼,表情很平淡,但隱隱透著些不高興。

張弘基愈發慚愧,又道:「陛下國事繁重,驅胡虜之大業將成之際,卻還要為臣的過錯煩憂,臣對不起陛下。」

「國事家事,哪有清靜的時候?正是因為眼前是關鍵之時,一點小事也得慎重處置,以免釀成禍事。」李瑕道:「朕處置你,你服氣否?」「臣服氣。」

「你是否會認為,朕為了高家,或說為了平衡,而故意打壓張家?」

「臣絕不敢作此想。」

「你不敢作此想?」李瑕突然一拍椅子,叱道:「犯獵的時候為何不考慮旁人是否會做此想?!」

張弘基一驚,連忙又磕了個頭,道:「臣......考慮不周,大錯特錯。」

李瑕卻已很快平息了怒氣,揮了揮手,道:「包庇親友,交大理寺議罪吧。」

事實上,張家這個案子若有人要嚴辦,通敵罪也能定得出來,因此李瑕特意說了一句,以包庇罪治張弘基。

「陛下。」林子上前道:「此事是我沒辦妥。」「你說得不錯,之所以有此事,根源在忽必烈讓張弘範殺人表忠。但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在於,朕要削世侯之權。」

既然劉家、董家、史家歸附時都被削了兵權,到了張家,李瑕當然也要削權。

但一則張柔威望過高,二則戰事一直在進行,還包括其它種種原因,使得張家眼下看來實力遠超別的世侯。

因此張家這邊已有人感到權力喪失的不安了。還有不少朝臣認為該繼續削弱張家。

比如,張弘慶有不滿,而董文用認為自己略施小計對付張家符合李瑕的利益。

這才是此事背後發生的深層原因。

「權力要削、功勞要賞、內鬥要消。河北新附,終究得把這些遺留的麻煩處理好。」

李瑕本是急著取燕京,遇到這樣的事自是有些煩。

然而轉念一想,本就是越接近成功之時越容易出這樣的小岔子。

還有,一直以來忽必烈、賈似道所遇到的這類麻煩只會更多、更棘手,一個要考量漢臣的忠心,一個要擔負大宋三百年的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