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

太原城北,一眾官員與武將們正候在官道邊,等待著從燕京來的桑哥。

說起來桑哥官位並不算高,然而其近來最受忽必烈倚重,這次奉旨前來某種程度上也代表著忽必烈對山西的重視。

然而,時間快到正午,幾名官吏往太原城的方向望了幾眼之後,愈發焦急了起來。

「財相還沒有來。」「什麼?還沒來?」

正在陪郝天挺說話的大元山西轉運副使亦都馬丁臉上浮起了驚訝之色,道:「剛才財相讓我先過來,他說他馬上就出發。」

這「財相」指的自然是阿合馬,如今阿合馬以中書平章政事的身份兼管國用使司、兼任諸路都轉運使,一力支撐大元財賦。

郝天挺聽了,也是微微皺眉。

他身為太原軍民總管,與理財大臣們關係不深,其實並不想親自來迎桑哥。今日之所以來,是因為阿合馬說了要來,請他來陪同。

結果倒好他都在這等了半天了,阿合馬卻又不到。

郝天挺於是看向亦都馬丁,問道:「財相沒到,連你都不知道嗎?」

到。」

「大帥,我一直在這裡與你談話,因此沒留意

「桑哥快要到了。」郝天挺只好提醒道。

「大帥稍待,我這就去請財相。」

亦都馬丁連忙告罪,匆匆安排人手去找阿合馬。

郝天挺稍稍轉身看了一眼,道:「戰事不顧,盡日都是這些烏煙瘴氣之事。」

郝家五郎郝天澤也應道:「是啊,這些回回人,盤剝百姓拿手,哪管什麼戰事?「

「鑽膏剔髓,窮女幹稔惡。」

郝天挺低聲又罵了八個字,方才覺得氣順了些。

他與張十一郎一樣,他是郝家送到蒙廷的質子,是忽必烈的宿衛,屬於對大元最忠心的一批漢人。但這不代表著他與阿合馬立場相同。

郝天挺幼時受學於元好問,是讀書人。再加上郝家世鎮太原,早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地盤,而阿合馬到山西盤剝的正是郝家治下的百姓。

郝家兄弟自然是從觀念到利益都與阿合馬相悖。

「七郎,我聽說了一件事。」郝天澤低聲道:「據傳桑哥這次來,是來鉤考諸路錢穀的。」

「鉤考?」

這是從大蒙古國到大元,都讓人聞風喪膽的兩個字,簡單來說就是查賬,實際就是透過查賬來壓榨。

郝天挺道:「我聽到的訊息是,陛下已經下令停止鉤考了,因李瑕退兵了。」

「但桑哥還是來了。」

「該是來敲打一下阿合馬。」

「未必不是來敲打一下我們這些漢人世侯。」「別說了,來了。」

郝天挺淡淡說了一句,卻沒有再上前迎接那逶迤而來的車馬的意思。

等到遠遠看到桑哥下了馬向這邊走來,他才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裳,漫不經心道:「阿合馬還不來,亦都馬丁也不見了。」

~

這邊兩支隊伍交匯迎接桑哥的場面正熱火朝天。卻有人從城門方向匆匆趕過來,臉上滿是慌張的表情。

「什麼?」

這小小的慌亂終於是傳到了桑哥身邊。

桑哥正滿臉堆笑地向郝天挺說道:「財相當然很忙,不用來接。郝大帥能來,已經是我莫大的榮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