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要什麼都是輕易得到,哪有想過這些。

高長壽又問道:“能犯這種疏漏,是有人陷害你?”

呂師頤一愣,倒沒想到還能這樣解釋,連忙道:“我是冤枉的……”

呂文煥一聽,暗自搖頭,心道呂師頤慌不擇言,一遇事就這般胡亂攀咬,怕是保不了了。

高長壽拍了拍呂師頤的背,道:“我理解你,家中富貴、日子過得好,自然是捨不得丟了。但這世道得變一變了,不然我南征為何?”

“我……”

呂文頤亂了陣腳,連如何狡辯也不知道,只會哇哇大哭,道:“大帥,我冤枉啊!”

“押下去查!”

“大帥,饒命,饒了我這遭吧。”呂師頤重新跪倒在地,哭喊道:“叔父,救我,救我……”

此時牛富正與王福搬著範天順的屍體出來,恰碰到兩個士卒在拖著呂師頤出去。

牛富低頭看了眼範天順那張至死猶堅毅的臉,再看呂師頤那涕淚橫流的窩囊樣子,只覺對比未免太過強烈。

他忽然明白過來,對與錯,不在於降或不降,而在於心中是否有“義”。

範天順心中所為的大義是忠誠、名節,於是殉了趙宋社稷。

而心中無大義者,朝廷自會有辦法一一甄別,呂師頤便是今日未露馬腳,早晚也逃不過。

最後能走到一起的,往往都是志同道合之人。

天下已分裂了太久,當有人振臂高呼,讓志在收復河山者看到了希望,那自然是江河入海,匯聚到一處。

……

硯山上的一抔黃土蓋住了範天順的屍體。

漢江邊的一根長杆掛起了呂師頤的頭顱。

襄樊的宋軍則要重新被整編,很大一部分會被遣散,解甲歸田,唯有青壯被編為水師。

因為呂文煥為了守襄樊,徵用了太多的民夫。接下來的南征,高長壽卻沒有供應太多兵力的錢糧、船隻。

數十年的戰亂下來,天下更需要的是休養生息。

三月初三,呂文煥攜子弟部將踏上了北上面君的路途時,漢江上已不見烽火、戰事。

踏上漢江北岸,抬眼望去,遠處的田地裡到處都是耕耘正忙的農夫。

“開船喲!”

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歌聲。

呂文煥轉頭看去,只見漢江上漁舟點點。

“開船喲!”

“漢水白離離,月落山黑時。堤頭石不平,走馬誰家兒。”

“農住襄門西,而在漢水北。浮橋不著纜,郎詎得農識……”

這是久違的漁歌。呂文煥鎮守襄陽多年,一共也未聽到過幾次。

今日聽了,他便覺得不論世人怎麼看他做的選擇,至少他問心無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