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護衛走過來,湊到盧富耳邊,輕笑了一聲。

“蠢貨,他真是個蠢貨。”

江舟緩緩停在岸邊。

盧富呆愣愣跟著護衛們下了船,只看到前方是一大片營帳……蒙古人的營帳。

一杆杆蒙古大旗正在飄揚。

不少的蒙古人正繞著大營在策馬遊戲,歡呼聲此起彼伏。

盧富不明白這是在做什麼。

於是他回過頭看去,這才忽然發現,長江上有幾條大船正在向這邊駛來。

“荊路北路轉運副使沈煥,見過大人。”

“呂文德呢?你們轉運使呢?!

“呂少保有兵務在身,不能前來,轉運使便在後面的大船上,將遣上官來知會各位大人,以免大人們久候。”

“他們到底要多久才能湊齊歲幣?!”

“快了……快了……”

盧富此時才明白這是在做什麼,他傻傻站在那,目光望著遠處的青山,出神了很久。

直到聽得一聲大響。

“嘩啦啦啦……”

轉頭看去,只見是一口箱子被力夫弄翻了,砸在地上,滾落出了滿箱的白銀。

盧富忽然莫名地鼻子一酸,紅了眼眶。

他知道這裡是哪裡,鄂州對岸、長江以北,再北面就是大別山。

這裡,正是淮南西路與京西南路的交界。

東面就是他從軍七年一直在守衛的淮右,是他在淮河上一次次浴血奮戰,才沒讓蒙虜殺進來的家鄉。

結果呢?

一轉頭,這大宋朝廷的官員,把蒙虜請回到長江邊上來收歲幣了?

“大人莫怪,大人莫怪。”沈煥賠著笑臉,道:“如今李逆叛亂,正在猛攻江陵,小國深盼大元能出兵潼關……”

盧富站在後面看著沈煥的醜態,揚起嘴角,輕笑了一下。

不自覺地,有淚水從他眼睛裡劃落。

他心想,這就是麻士龍說的“鳥屎糊進了嘴裡”,大宋皇帝先賣了國,又還要誰效忠?

讓他飽讀詩書的弟弟考上進士,然後也跪倒在外虜腳邊賠笑嗎?

回想起七月十八日,那封詔書在萬州軍中宣讀之時。

當時盧富沒有什麼感觸。他覺得這一切的發生都是能想到的,改國號為唐又怎麼樣?當了皇帝又怎麼樣?與他有什麼關係?

當時他滿腦子都是從小在淮右小山村裡被烙印的那些崇拜。

只有回來一次,他才將那印象中的崇拜徹底打碎。

到了現在,他才聽懂了同袍們的歡呼,到底是在歡呼什麼。

“萬歲!萬歲!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