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仲正跪在那兒。

“大哥。”

“你隨我來,有話要說。”

“又是這樣。”

“走吧,莫當著叔父的面談。”

……

兄弟二人走上了望臺,不懼有人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楊文仲背對著楊文安,道:“我可能會殺了伱。”

“大哥若殺我,叔父的心血也就毀了。”

“你還知道叔父的心血?”

“投降那一夜,在大獲城,叔父與我們說的,不是嗎?既然選擇了這一條路,就必須走下去,保家族長榮。”

楊文安說著,扶著欄杆看向夜空,他並沒有防備他的兄長,嘆息一聲,又道:“李璮之亂平定後,有人與兄長說過吧,陛下有意提拔些年輕將領,他不放心叔父啊,尤其是離李瑕這麼近。”

楊文仲不答。

“大哥能猜到是我,又是這個反應,說明身邊也有陛下的人,那該能理解我。”

“怎樣都好,你不該殺叔父。”

“父親戰死那年,大哥是七歲吧?”

“嗯。”

“我不認得父親,只記得叔父說他忠烈。這份忠烈說了一輩子,到了投降那日,又換成了保全……”

“這不是你對撫養你的至親動手的理由!”

“是叔父與我說的,他說順勢而為,於是我們背棄了叔父說了一輩子的忠烈去順勢而為,結果呢?蒙哥卻死了。逃出川蜀的一路上,只好又說我們楊家不再當宋廷的狗了,看看那些蒙古世侯是過得多好,我們為宋廷賣命太不值了。大哥記得吧?叔父很羨慕世侯,希望楊家也能像那樣。當世侯,當世侯,到頭來他反悔了,所有人白乾了?昨日說好要當土皇帝,今日又說要回去當狗,誰能答應?!”

“所有人?”

“不然呢?我本不想動三叔,可他剛起疑馬上有人報給我了。否則大哥以為我一個人做得成嗎?一個人做得到天衣無縫嗎?你以為只有你能看出來?”

“你……”

“我被選中了,從陛下到魯齋先生,再到軍中將士們,他們都選了我。”楊文安嘆息道:“我沒退路了啊。”

楊文仲默然,無奈地背過身去,看著這連綿的城壘中點點火光,許久不答。

該為叔父報仇嗎?

他想著想著,分了神。

投降不可怕,可怕的是心裡堅守的底線一退再退,像退成了大潰敗一般,信念崩塌了。

許久之後,楊文安見兄長不說話,知兄長這是想通了,遂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兄長既然明白,就好好幫我吧,何必自尋煩惱?”

“我難過的是我們兄弟倆這般對待叔父。”

“這次真是叔父錯了,他說了一輩子的忠烈既已毀了,只以利益動人,那便休再去盼名節。否則顧此失彼,終究自誤。”

“破鏡難重圓?”

“開弓沒有回頭箭。”

過了一會,楊文仲又問道:“三叔逃了,怎麼辦?”

“確實沒想到,但無妨,坐實了是他勾結李瑕……”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