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外的暮光將要退去,李瑕起身點了燭火。

趙與訔又看了他的脖頸處一眼,終於開口道:“

非瑜暫居臨安雖清閒,也不該耽於玩樂,當多讀書才是。”

“官家亦是這般的。”李瑕把蠟燭釘在燈柱

上,蓋上燈罩,隨口應道。

趙與訔道:“我與吳相公是真心期盼非瑜能扶搖直上,成為一代名相。”

這話裡的意思像是,官家未必是出自真心,只是想把李瑕暫留在臨安。

趙與言則很真誠,又道:“此來,吳相公託我帶了兩箱書籍,吳相公輾轉四方一直帶著它們,今日便送與非瑜。”

李瑕明白這兩箱書籍絕不普通。

吳潛二十二歲中狀元,為官數十載,有施政之能,又教出數不清的進士,也有大問。

這是傳承衣缽的意思。

前些日子,吳潛設計讓李瑕到太讀書,該是想親手託付,但李瑕不肯去,到了今日,便只能請趙與訔送過來了。

許是因為欣賞李瑕,許是為了回報李墉

李瑕鄭重行了一禮,道:“若今日談完,閣下還願留下書冊,晚輩一定妥善保管、仔細翻閱。”

趙與訔坦然替吳潛受了禮,擺手道:“不論談得如何,吳相公對你的厚望不變。”

“但我已經辜負了吳相公厚望。”李瑕道。

“形勢比人強啊,想辜負也已辜負不了了。”趙與嵩苦笑著,又嘆道:“非瑜還真是,太自負了。”

“如此來,吳相公已動手了?”李瑕道,“他要保我,卻連自己的命都不顧?”

“我已答應過吳相公,必保非瑜性命。”趙與訔語氣慷慨。

“多謝了。”李瑕道:“無論如何,閣下與吳相公這份情誼,晚輩記下了。”

“我們應該做的。”

李瑕沉默片刻,問道:“閣下與官家同輩,有子十人,想將哪位郎君過繼給官家為嗣?”

“這,非瑜太直率了。”

“又何必遮掩?”李瑕道:“閣下紆尊前來,該是想商議此事吧?”

趙與訔長嘆一聲,道:“未必便是我的兒子,最終還是要官家定奪。”

李瑕點了點頭,再次起身,拱了拱手。

“非瑜這是為何?”

“此前在西湖,我與吳相公談過一次,拒絕了吳相公的美意。你們我太自負,今日將此話奉還閣下與吳相公,太自負了。”

李瑕這句話得頗不客氣,最後才道:“諸位維護之意,我心領了。但我所做所為,從不只是為了活命,也不是為了“以待來時”。”

趙與訔一愣,笑道:“聽不懂非瑜言下之意。”

“諸位安排好了一切……為大宋社稷作了安排同時,也安排了我性命前程。但,我不喜歡被安排。”

李瑕話到這裡,又道:“我的事,我做主。”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了,非瑜還看不明白嗎?”

趙與訔起身,走近了幾步,壓低聲音道:“一定要讓我直?吳相公已動手,令尊牽扯其中,只有我們能保住你。”

李瑕道:“我敬佩吳相公,可他太自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