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潛笑了笑,自仰在椅上。

他發現自己近來憂愁國事的心思淡了許多,年老體邁,更想念的是兒孫故友……

“拼一醉,留君住。歌一曲,送君路。遍江南江北,欲歸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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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兮,歸去來兮,我亦辦征帆非晚歸。”

李曾伯出了船艙,看向眼前繁華的臨安碼頭,喟然嘆息。

他時年已六十又三了。

總領兩淮、宣撫四川、制置京湖、安撫廣西、轉運沿江,一生都在轉戰三邊。

淮東淮西又四川,廣西京湖又沿江。

但李曾伯不像呂文德那般戰功赫赫,他更擅長的是治理、警戒、守備。

若朝廷能翻出他過往的摺子看一看,會發現蒙軍攻四川、大理、自杞國、兩廣……幾乎蒙軍的每一次斡腹之謀他都曾洞悉,提醒朝廷早做準備。

餘玠曾多次得他支援、蒲擇之出自他的引薦、劉整曾在他麾下立功……

牟子才言“首蜀尾吳,幾二萬里,今兩淮惟賈似道、荊蜀惟李曾伯二人而已”,絕非言過其實。

李曾伯在朝堂上並無勢力,入仕至今已是第三次被褫職了。

因他不是進士出身。

所謂“以一身橫當荊蜀之衝,屹然如長城萬城”之功臣,也就是中樞想免就免的“同進士出身”。

下了船,自有胥吏上前來接。

“可齋公當面,平章公今日得空,可賜見,請吧。”

李曾伯哼了一聲,隨來人往樞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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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似道近來消瘦了不少,但好在他的新政頗有成效。

他原本打算拿出自家一萬畝良田,但感受到壓力,乾脆將家中兩萬畝田地一股腦全充作官田。

堵住了朝中所有反對者的嘴。

連饒虎臣也深受觸動,拿著幾畝職田也想支援,賈似道本以為這老迂臣終於轉而支援自己,有心提攜他復相。

不想,一番長談,兩人還是政見不合,在具體的革弊方案上多有異議。

“宗召且看,今已贖回公田三百餘萬畝,卓見成效,但遠不足數額,如今只贖買有官職之門戶,然已有諸多官員將田地寄於親眷門下,當我等不敢收無官之家田地……”

“賈平章何意?收田不論官民?不可啊!一旦開此例,則百姓之田必為胥吏所強購,萬萬不可!”

“……”

談到後來,饒虎臣不肯相讓,終是又惹怒了賈似道。

“賈似道!你操之過急,禍國殃民!”

“國事危急,你給我睜開眼看清楚!”

“……”

“饒虎臣!你給我滾,滾!慢著,你今日若走出這道門,我削你二秩、奪你祠職,你歸鄉也無官身,死後無諡!”

“哼!”

饒虎臣頭也不回。

滾就滾吧,本也不是一路人,賈似道也不需要這種迂臣相助。

老而昏庸,亳無膽魄,慣會在旁冷眼相傍,不足與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