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恥辱(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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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宋……我輩並非沒想過,二十餘年前金亡之時便考慮了。”
楊果撫著膝蓋,眼神中泛起回憶之色。
“那年,文舉兄與裕之兄商議南渡之事……”
李瑕問道:“文舉兄?”
“白華白文舉,也就是白樸之父。”楊果嘆息一聲,自語了一句“好吧”,方才繼續說起來。
到了南邊,他連喚故友字號,也無人識得了。
“白華與元遺山商議南渡之事,遺山賦詩曰‘夢裡鄉關春復秋,眼明今得見幷州。古來全晉非無策,亂後清汾空自流。南渡衣冠幾人在?西山薇蕨此生休。。十年弄筆文昌府,爭信中朝有楚囚’……你可明白詩中之意?”
李瑕沉吟道:“遺山先生的意思是,如今還能看到家鄉,南渡後卻無還鄉之日。晉室並非不能保全中原,但不顧百姓逃了,他願學伯夷、叔齊,守節而終?”
楊果點了點頭,嘆道:“稽之往史,我漢民若不能立足中原者,稱曰南渡。南渡之人未有北返者。當年南梁滅亡,庚信作《哀江南賦》,為我輩之鑑。”
李瑕不知庚信,眼中有些不解。
“你啊,得多讀書。”楊果嘆道,“庚家以世功為族,仕過周朝、漢朝,隨晉室南渡,立足百餘年,到頭來,南梁滅亡,依舊是淪為階下之囚, ‘提挈老幼, 關河累年。死生契闊,不可問天’……何等悲愴?
“意為即使南渡了, 早晚還是要被蒙人破國滅家?反正都是亡國奴,何必背井離鄉?”
“當時白華不信,說‘許是庚信不哀江南、杜甫喜收薊北’,將兒子託付給遺山, 獨自南渡投宋……他不僅勸金國大將範用吉投宋, 還曾去信邀過張柔一起投宋。”
“張柔?”
“宋、蒙聯手滅金時,張柔叛金投蒙,曾與宋軍大將孟珙合攻金國蔡州,孟珙曾在戰場上救過張柔一命……之後蒙、宋決裂, 白華認為張柔記孟珙救命之恩, 或有叛蒙投宋的可能。”
“只這份恩情,怕不足以讓張柔南歸?”
“是啊,張柔得信,大笑‘吾擁兵起家之人, 宋廷敢納否?’此事遂傳為笑柄。”
李瑕明白,這“笑柄”怕是宋廷成了北人笑柄,宋廷最怕的就是這種擁兵自雄之人。
楊果搖了搖頭, 嘆道:“後來文舉兄如何, 你可知曉?”
李瑕道:“聽白樸先生說過,朝廷拒不納範用吉,孟將軍自知被猜忌, 抱憾而終。”
“孟珙之死, 可惜可嘆啊。”楊果道:“總而言之, 我們這些金國文人二十年前不仕宋,如今更不可能了。”
李瑕今日聽了兩個讀書人談話,倒也理解楊果的心情。
他在小廳中走了幾步, 往門外望了一眼, 回頭問道:“楊公不願仕宋, 隨我擁兵造反又如何?”
楊果看向李瑕, 眼神裡有驚訝之色閃過,但一會兒之後又消散。
“去歲你我便談過要復漢家河山,可知老夫當時是如何想的?”
“楊公欲擁史天澤或李璮舉事?”
楊果反問道:“你之勢力,比這些世侯如何?”
“暫時還不如。”
楊果嘆息道:“不怕你暫時勢力弱小, 怕的是你為宋臣,並無起事之時機。”
李瑕道:“我卻認為成事看人,史天澤無擔當,李璮無遠略。我雖不才,自認比他二人強。”
“宋廷可容不得地方勢力。”
“我有信心影響朝局。這麼說吧,接下來幾年內的相位之爭,我已掌握了其中關鍵。且我居西南邊陲之地,朝堂無力觸及。”
“是嗎?如今有多大地盤了?”楊果漫不經心問道。
李瑕拿出地圖,大概的指了指。
“楊公請看,我欲在此建城, 為昭通府……此為威寧城……筠連州……慶符縣……”
楊果雖聽說過西南地形,卻從未親眼見過, 眼看這地圖上的城池,不由大驚。
“六百里山川,皆在你手?一府兩州一縣?!”
“雖還有些不服化的山民, 收服起來應該不難。”
“這……山東李璮之地盤也只比你稍大些啊。”
“那不一樣,西南這一帶,山高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