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冷著臉,接受了張實的投降,重新坐下,開口用蒙語道:“把他帶下去,勸降苦竹隘。”

“是。”

“史天澤到了嗎?”

“已到營外等侯。”

蒙哥拿起一個酒囊,痛飲了一口,眼中滿是沉思,好一會才道:“帶他進來。”

很快,史天澤快步進到帳中。

他披著甲,上面滿是塵土,靴子上也全是泥濘。

自從收到旨意,他率軍從開封一路趕來,半日不敢耽擱,終於是趕在今日抵達了利州。卻還是沒能在蒙哥之前抵達,迎接大汗。

一進帳篷,史天澤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是一方重將,往日頗得蒙哥禮遇,今日卻誠惶誠恐,姿態比張實還低。

“大汗,臣有罪!”

蒙哥注視著史天澤匍匐在那的身子,終於笑了一下。

很敷衍,他真的很不喜歡言笑。

“史天澤,你是本汗最信任的人,不必這樣,起來,你兒子還好嗎?”

一句話,史天澤又是身子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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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大汗可有降罪?”

“大汗還是不苟言笑啊。”

覲見之後,史天澤回到營中,擺了擺手,不讓侄子史樞上前扶他。

因他的中衣已被汗水浸透。

心虛所致。

去歲蒙哥鉤考忽必烈,讓史天澤誤以為有起事之機。不想忽必烈那般快就屈從了,放棄一切權力,帶著家小回了漠北,如今正在主持佛道辯論這等瑣事。

更不想,蒙哥竟是突然決定親征宋朝。

蒙哥汗不是金、宋那些無能的皇帝,其汗位是由鐵血與戰功鑄就,西征時親手滅亡諸國,這是無上的威望。

這次親征,便是要讓所有遺忘了這一點的不臣之人回憶起被征服的恐懼。

史天澤是真的被嚇到了。

差點被楊果、李瑕害死了……

他轉頭向史樞問道:“兵馬都安頓好了?”

“已紮了營。”史樞道:“我問了利州軍,大汗只從汗廷帶了四萬精兵,沿途召集兵馬,今兵力已達十萬。各路世侯,一得召令,莫敢有不從者。”

“安頓好就行,去換身衣服,晚些再隨我覲見……大汗有犒賞。”

史天澤說著,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記住,大汗是雄主。他不像金、宋那些婦人一般的皇帝終日提心吊膽擔心我們有反意。在雄主面前,你只需臣服……其實,不必我多說,你見到大汗便明白了。”

史樞依舊不明白。

他時年三十七歲,任新軍萬戶,持金符,卻還是第一次覲見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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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是史天安的兒子?”

勞軍宴上,隨著蒙哥汗那威嚴的聲音響起。史樞忙放下酒杯,上前用蒙語應道:“臣在。”

他不敢看蒙哥,只覺大汗那目光如同鷹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