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矇矇亮,坐不住的人就接二連三往容歌院裡趕,幸好如今李府大小事都被容歌拿下了,就是李暉都不敢對容歌大呼小喝,要不然突然來個人什麼的,還真容易被抖出去。

程建弼和蔡語堂先後來訪,兩人一看就是商量好的,容歌剛把兩人請到廳上,竹鶯又說:「小姐,費老來了。」

「師父?」容歌自認為辜負了費浦和的悉心教導,沒有做成那個一心向善的人,死了個容歌,卻也撐不起「伽藍」二字,沒臉見他。

可費浦和人都來了,也不能不見。

容歌一時間坐立難安,早起的那點眯瞪勁都沒了。

還是蔡語堂說:「殿下,讓你師父進來吧。」

容歌才說,「快去請。」

費浦和帶著小藥童,拄著柺杖一步步的來,他又蒼老了許多,從門口進來便一直將心疼的目光留在容歌身上,動了動嘴唇,忽就悶咳起來。

容歌大驚,三步並兩步過去扶住他,道:「時辰還早,師父來李府幹什麼,我知道你最近身子不好,不敢來看你,徒兒知錯,可也不能讓你來看我啊。」

費浦和扔了柺杖,緊緊攥住容歌的手,一字一句道:「我這個老東西不來,你不得吃虧啊。」

「我……」容歌突然酸了眼,犟道:「誰敢讓我吃虧。」

費浦和耷拉的眼皮一抬,枯瘦的臉頰就硬起來,沒好氣的瞪了程建弼和費浦和一眼。

「師父坐。」

容歌同費浦和挨著坐在了一起,程建弼和蔡語堂坐在對面,屋中忽然間落針可聞,沒有人先開口。

容歌既然要做主子,時刻就得端住主子的氣勢,清了清嗓子道:「今個早朝,諸臣會上書,三公九卿都會臨朝,是下令重審祖父一案的最好時機了。」

「聖上都好幾天不臨朝了。」程建弼緊張的雙手握拳,嘴快道:「今個會不會還抱病不上朝啊?」

容歌早就打聽好了,幽聲:「今個會。」

蔡語堂倒是不徐不疾,緩緩道:「殿下人脈廣泛,我四下打聽了一下,朝中新舊臣子,幾乎都願意無痛無癢的跟風上一封摺子,為我們翻案。」

「許多人只是不知這其中利害罷了。」容歌皮笑肉不笑的拘了拘嘴角,道:「他們若是知道我怎麼死的,也不會膽大到去跟這個風,都簡單的以為是翻一樁陳年舊案,掀不起什麼風浪,無形中給聖上施壓。」

蔡語堂笑笑,「這壓力是夠了,想必今日,聖上必會被迫動搖,只要聖上下令重翻此案,我們在另外奉上璃王爺無辜的證據,不出幾日便能洗清冤屈,重振璃王府了。」

一想到這美好光景,蔡語堂眼角的皺紋都淡了。

費浦和卻悶哼一聲,屈著手指就指責道:「重振璃王府是好,可這璃王府總得有主子啊,皇恩浩蕩給我們證了清白,然後呢?我們一群老傢伙去璃王府養老嗎?」

「浦和。」蔡語堂說:「我們自然也是要回王府的,再說了殿下如今也在,她不也得回王府嗎?」

「歌兒你別聽他們的。」費浦和不悅道:「你可有想過,王府清白後,你再被人擺到明面上來,要經歷什麼?世人的猜想往往伴隨著辱罵,這璃王府的主子,你不做也罷!」

浦和一口氣說完,漲紫了臉,容歌連忙奉了茶水過去,「師父還怕我心下軟弱,受不住幾聲罵嗎?」

費浦和不想容歌再苦了,他說:「不管是老王爺和王妃,還是世子和世子妃,他們泉下有知,都不捨得你揹負罵名的。」

「師父說的這些,我都想清楚了。」容歌道:「我若是站出來,那容歌公主的身份也藏不住,也不用藏,我往日在宮中享盡榮華,末了又以重振璃王府的決心揭開那些腌臢的前朝舊事,當今聖上人人敬仰,稱讚一宣告君,同樣深受百姓愛戴……」

「可我一旦拿出太宗詔書,不僅證明了成安帝的龍位名不正言不順,同樣會牽連到當今聖上……我裡外不是人了,被人罵忘恩負義又如何,我不在乎。」

「哪能不在乎呢?」費浦和急得雙手發抖,「歌兒你怎麼就糊塗了呢?師父以為你不準備拿出太宗詔書,以為你要以璃王府早年受奸臣構陷的名義替王府正名,便睜隻眼閉隻眼的任憑你攪和,可現在,你怎麼突然要下狠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