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舟好似聽進去了,他已經摸不到崔古的脈象,毒入骨髓,藥石無醫。

一盞茶的時間,韓舟總共施了三針,針針都用盡他的氣力,寸寸折磨著他,澤也焦灼的看著韓舟緩緩收回沾了血的指尖,那是一雙被藥香浸過千百次的手,一雙救死扶傷的手。

“讓開”。

澤也拉開顫慄的韓舟,在韓舟的驚呼聲中一掌劈在了崔古胸前。

疼痛的崔古以為自己早就下了地獄,忍過了奈何橋的刀風,方感受到一絲清涼從灼熱的喉間滑過,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被澤也這一掌給生生從地獄拉了回來。

他驟然睜眼,灰白的眼珠快要從那對眶裡跳出來,嘴角還不停的往出溢著血,嗚嗚的哽咽著。

澤也退到韓舟身邊,低聲:“你出去。”

審問崔古的話,可萬萬不能讓他人聽了去。

韓舟魂不守舍的垂著頭,他備受打擊,哪裡還有偷聽的心思,啞聲說:“還有一針,我不能走。”

澤也左右一看,權衡利弊,讓韓舟離得遠了點,默聲站著了。

江馳禹立在床前,忽就安定下來,他對上崔古求死的眼,一字一句道:“天禧五年,崔燈連夜將你送出汴京,你一路去了北疆,隱姓埋名二十年,去年突然入了河州,你再等什麼人?”

床上的崔古彷彿很久沒聽到哥哥的名字了,人之將死,總歸會念起親人,哪怕江馳禹口中的“崔燈”,都足以讓他涕淚。

只是他有口難言,顫巍的抬了抬枯手,向江馳禹表達著什麼。

江馳禹心微沉,繼續道:“你等的不是崔燈,因為崔燈這一年一直安然的待在宮中,他根本沒想過要接你回京,要讓你落葉歸根。”

“嗚……”崔古淚流滿面,“嗚……不。”

“你想知道崔燈在哪嗎?”江馳禹微俯身,陰惻惻道:“他就在門外面,你為他的秘密苟且偷生二十年,他當初任司禮監風光的時候都沒能將你從掖庭接出來,你以為二十年後,身為一顆棋子的你,他還會記得嗎?”

崔古扭動脖頸,迫切的朝門口看去,他不信江馳禹說的,二十年前哥哥有自己的前程,他答應過自己,總有一天會接他回京的。

現在,人就在門外嗎?

“讓我……見見”,崔古像嘴裡含著刀刃,嘔啞嘲哳的吐出一句話,他哀求的看著江馳禹,說:“我見見。”

江馳禹聽不太清他的話,不得不蹲下來,呼吸漸重,壓聲:“他在汴京享盡榮華富貴,早就不記得你了,你替他隱瞞的一切,對他而言,早已不再是籌碼,更不是威脅,他不想見你,他要你死。”

“不、可、能”,崔古做夢都想回到汴京,他憎惡一個人漂泊,他掙扎著要翻下床,要去見崔燈,想質問他為什麼久久不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