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青山難遮(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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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拉著觀音婢的手,兩人一起走進側殿。
到了殿內東間臨窗榻上坐下,觀音婢關心地問李世民,「世民阿兄可是有心事?阿婢看你好像心中不悅。」
李世民自我解嘲道,「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起事之前,謀劃推動皆事事由你我主導,如今已成功起事,文武官員皆聽阿爺號令,我感覺受到冷落,心理上有些失衡。」
「現在阿爺身側有文武官員為他出謀劃策,大兄來後,他作為世子、長兄,我怕亂了長幼之序,壞了宗法禮儀,必須事事依從於他,不敢稍有逾越,讓我有進退失據,無所適從之感。」
觀音婢最瞭解李世民,她的世民阿兄太過優秀,不甘居於人下,一旦才能受到限制無處發揮,便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
李建成是世子,是李世民的長兄,不甘居於人下的李世民,此生卻註定要生活在李建成的陰影之下。
只要和李世成在一起,李世民就不得不自行隱去自身散發出的光芒。
離開李建成時,李世民就會大放異彩,和李建成離得太近,李世民就不得不收斂自己的鋒芒,不得不削足適履。
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讓李世民遠離李建成,讓他獨自去闖天下。
觀音婢回想這幾年,就是因為離開了河東,離開了李建成,李世民才有了自由揮灑的空間。才有了助李淵獲兵權,雁門獻妙計救駕,北擊突厥,平定盜賊,助李淵舉兵起事等施展才能的機會。
如今,李建成受李淵召喚,來到李世民身邊,兩人靠得很近,時勢使然,李世民無處可避。
在世人眼中,李建成是世子,是未來名正言順承襲李淵地位之人,李世民作為李淵的次子,生活在李建成的陰影之下,是理所應當之事。
李世民如若以幼弟的身份,挑戰李建成,將會被視作有悖天理人倫。
觀音婢不忍心看到李世民被目前情勢所苦,被窘境所困,處於恢心喪氣之中。她想助李世民重新找回自己的位置,走出當下的心理陰影。
兩人對坐於几案之前,觀音婢善解人意地看著李世民,關切地問他,「世民阿兄,今後有何打算?」
李世民凝視著觀音婢溫婉嬌美的顏容,正容答道,「今生有阿婢作伴,我已別無它求,即使是終老於林泉之下,已無悔此生。」
觀音婢聽李世民所言,雖字字發自內心,卻有悽美之感,真情傾訴之中透出無奈與落寞。
觀音婢的鼻子猛然一酸,有淡淡的淚光,在眼眶中打轉。她坐直身子,柔聲勸慰,「世民阿兄之言,聽著好像發自真心,細品卻是言不由衷之詞。只有英雄末路之時,才會如你剛才那樣說,而你宏圖未展,怎堪終老於林泉?」
李世民默然無語,說出這些話,本是因為心中鬱悶一時無法排遣,其實心中卻有太多的不甘。心有不甘,卻又無力改變,李世民在心中暗暗詛咒制定禮教、宗法之人,為何僅憑出生先後,就可確定人的貴賤?為何做人要聽天由命,要相信富貴在天?
觀音婢覺得有必要幫李世民理一下思緒,重新鼓起他的鬥志。
時值六月,殿外天氣暑熱,側殿之中卻微微透著陰涼。但李世民的額上卻微微滲出汗來,這時觀音婢才意識到,兩人進到殿中只顧說話,李世民至今戎裝未脫,也未沐浴更衣。
觀音婢望著李世民粲然一笑,自責道,「想來我是痴了,世民阿兄回來,不曾沐浴更衣,便拉著你說個不停。」
說著喊來覃蘭,吩咐道,「你去安排兩名宮女,侍候二郎君沐浴更衣。」
覃蘭應諾而去,等了片刻,過來請李世民前去沐浴。
在李世民沐浴之時,觀音婢就在心中思量,如何才能卻除他心中困擾,如何激起他的豪情壯志。
她走出殿外,站立廊下,室外驕陽似火,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向西而望,宮牆高聳,把宮中和晉陽城完全隔開,看不到市井的擾嚷,聽不到城中的喧囂。越過宮牆極目遠望,卻看到遠山如黛,碧空之上白雲如絮。
觀音婢心中感慨,宮牆雖高,能遮住宮外的瓦室茅舍,卻無法遮住,數里之外的遠山,難道不是因為遠山巍然挺立所致嗎?
天高憑鳥飛,海闊憑魚躍。
有志者又何必在宮中這方寸之地爭個你高我低呢?
觀音婢正在望著遠山出神,這時感覺到有一隻大手撫在自己的肩上,扭臉看時,見是李世民沐浴更衣已畢,站在自己的身側。
觀音婢雙目含情,仰臉看著李世民柔聲道,「世民阿兄,你看那遠山。」
李世民的目光越過宮牆向西邊望去,流雲緩移,青山未遮,給人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觀音婢問,「世民阿兄,你說這高聳的宮牆,為何遮不住遠山?」
李世民若有所思地道,「因為他太過高大,這低矮的宮牆怎能夠遮蓋住它?」
觀音婢笑望了一眼李世民,問道,「世民阿兄,你說,能夠被遮住的東西,是因為遮蓋它的東西太大?還是因為自己太小?」